马上就60岁了的赵葆秀,身上找不到一丝老态——机敏、灵活,甚至咄咄逼人。她回答问题总显得很有把握,信心十足。对于别人称赞她显得真年轻,她一本正经地说:“以前只知道练功,成天蓬头垢面,其实涂一点口红效果就会完全不一样。”
赵葆秀绝对不是个内向的人,直爽,好接触,也不乏幽默。舞台上,赵葆秀与孟广禄有着15年的合作,今年元旦两人同时推出了自己的新专辑。这些天来赵葆秀张口就跟新专辑有关。她不太愿意谈那些“老掉牙”的情爱话题,更愿意说她的艺术。过去她的爱好挺多,现在却把能挤出来的时间都用在了锻炼身体上。她说身体不能垮,对京剧她还负有很大的责任。

一年来每天早上先测嗓子

记者(以下简称记):您即将出版的这套包括了CD和VCD专辑的包装这么时尚,您亲自参与了策划吗?

赵葆秀(以下简称赵):对,这个设计从颜色方面来讲,也是比较民族化的,好像跟我们京剧,特别是跟老旦这个行当是很契合的。另外我设计了一个龙头拐,我考虑只有我这个行当才拄这个龙头拐,一眼就能看出代表了老旦。

记:这次是您从艺40多年来第一次出版专辑?

赵:是的。很多音像店都曾经问过我:“您的资料怎么这么少?老有顾客来问有没有您的CD、VCD。”京剧爱好者确实有这个需求,我一直想系统地做一套我的演出音像资料。我这次推出来的是18出戏的38个唱段,确实是我精心选出来的,都是我自认为从艺这40多年里演唱得比较得心应手的唱段,也是对我这些年钻研京剧老旦艺术的一次总结。这次推出的这套专辑所有的唱段都是新录的,我力求把我最好的声音录下来,用了一年时间。为了方便戏迷票友学唱,每段唱腔都配有伴奏录音。这一年来,我每天早上先测试我的嗓子,如果嗓子好,赶紧进录音棚。

孟广禄卡了鱼刺先想演出怎么办

记:我发现,近年来您跟孟广禄一起演出越来越频繁,您是不是特别喜欢跟他合作?

赵:上个月的24日我和孟广禄在天津有场演出,头一天的半夜里广禄饿了爬起来找吃的,被鱼刺卡了嗓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拔出鱼刺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在纸上写了一句话递给他老婆:“明天演出怎么办!”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真是特感动。这套专辑里面有我和广禄合演的《赤桑镇》,我对广禄说,我们俩一个配音一个配像,行吗?他回答得特干脆:“没的说。”什么条件都没有,特别支持我,我特别感动。对这套专辑的制作我从头到尾一直在把关,从录音、录像到文字、包装设计,包括海报、易拉宝,录制质量、印刷等等我都要亲自听听、看看,生怕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我是把自己大半辈子的艺术作品呈现给观众,不想留下什么遗憾,更不想让观众遗憾,所以才自己费那么多心。

《八珍汤》里舞水袖是妙用程式

记:您对自己的戏是如何评价的?您觉得自己达到声情并茂了吗?

赵:我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上个世纪80年代,我在广播里听袁世海先生的《李逵探母》,眼泪都流出来了。为什么?因为袁世海先生不但唱得好,还充满了感情,让人听了不能不动情,所以说声情并茂是最吸引人的。有人说京剧都是程式化的,其实我们的程式化里是包含着不同的感情的。很多程式化的东西是塑造人物的一种表现手段,而这些手段都是为塑造人物、抒发情感服务的。表演中的声情并茂是我一生都在追求的境界。比如我演的《八珍汤》里加了水袖,那个水袖不能胡加,一般的是人物疯了以后才用。可《八珍汤》里的孙淑林这个人物没疯为什么要加呢?我是认为,她露宿街头,遭寒风肆虐,这里用水袖有助于我演出这个人物在此时的境遇,这段戏就不是简单地套用程式,而是活用了程式。有的演员演戏只按程式演,那只能说他还没有悟出程式化是为人物服务的。

要为青年演员找寻登台机会

记:您前不久到天津演出,为什么要让您的学生翟墨替您演半出?

赵:我希望能给我的学生更多登台的机会,让她们尽快成长、成熟起来。青年演员再不上来,真是要断档了。培养青年演员的机会非常多,关键是你抓没抓住这些机会,给没给年轻人这些机会。这首先离不开领导的支持,可喜的是,领导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但是,培养青年演员不是你说一句话这个青年演员就能起来的,也不是拨一笔钱这个青年演员就起来的,是需要方方面面共同努力的。作为我们演员来说,我觉得传帮带特别重要。这次去天津我提出带上翟墨,不是我唱不了了,我觉得这是个带一带年轻演员的好机会,我应该抓住。我这么做天津京剧院和孟广禄都非常支持,孟广禄能带着翟墨同台演出,这也是传帮带啊。我现在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带学生上,我希望能尽快地把她们都推到台前。

勤奋才能保持住艺术青春

记:现在很多人都在问,您这么大岁数了怎么状态还能这么好?您是怎么保持的?

赵:我有时候也在想,我是怎么保持状态的?因为我不是按一个什么计划或方式去保持的,所以我是在回头总结经验。回想起来,我能保持比较好的状态首先是我比较勤奋吧。我坚持了几十年了,即便是我有了成就、名声大了以后,也没有放弃过练功、吊嗓。按我的经验,一位戏曲演员一旦觉得自己功成名就了,开始松懈了,艺术质量也就开始走下坡了。我年轻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叫打扮,成天蓬头垢面就知道练功。早上起来先到陶然亭跑步,再到什刹海吊嗓子,然后去李金泉老师家。连李老师都说:“葆秀这孩子十几年、二十几年如一日,难得呀。”其实,李老师当年接受采访的时候就说过:“要说我有什么可值得总结的,可能就俩字儿:勤奋。”我是继承了李老师的勤奋作风。

我这辈子从不听天由命

记:现在舞台上常演的京剧,九成以上都是以旦角和老生为主的。您认为是咱们的编剧出了问题,还是院团选材上出了问题,以至于很少排花脸戏或老旦戏?

赵:这是一个历史问题。京剧发展的初期是由老生来挑梁的,后来旦角发展起来了,现在则是生旦并驾齐驱了。近百年来,花脸发展得也很快,花脸发展起来的时间比老旦更早一点。后来其他行当出人才了,去跟老生、旦角竞争,竞争的结果就是各个行当都形成了一批主打剧目。老生、旦角唱主打的局面是我们京剧在发展、竞争中形成的。你竞争不过人家,那是你的问题。近几十年,尤其是解放以后,老旦也发展起来了。其实王玉珍担任北京京剧院院长后排的第一出戏就是我的老旦挑梁戏《风雨同仁堂》,我觉得机会是轮流来的。

记:你说的“机会轮流”不是有点听天由命了吗?

赵:不是,我这辈子从不听天由命。如果我听天由命就没有我的今天,除了《风雨同仁堂》,其他的几个戏都是我自己去找来的,比如《三关宴》就是我找到吴祖光老师帮我写的本子。这叫什么呢?叫自找苦吃,我的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当年我的老师在一篇文章里就说我是“罪有应得”,意思是说我因为受了那份“罪”才“有”了今天“应得”的这份成就。记得我的第一出挑梁戏《三关宴》彩排审查那天,我突然病了,演出中间我好几次想拉幕停演,向观众道歉:“我受不了,我不是那块料。”可我还是坚持下来了,而且演得还不错,李金泉老师也非常满意,我一握他的手,冰凉冰凉的。第二天我到他家去看他,他说:“昨天我看你那出戏的时候,血压都升到220了。”还有《金龟记》也是我自己搞起来的。当时我没戏演,刚好孟广禄在上海演出,我找到他一说,于是就演起来了。一个演员一定要有主动性,现在的机制搞得演员没有主动性是绝对有问题的。不能形成百花齐放,搞得老是一枝独秀,这个事业肯定要萎缩。

记:是不是现在大家都需要咬牙坚持一下?

赵:都咬牙就好了,我们京剧界的一大问题就是有太多的人是在那儿等机会,可要再都这么等着,京剧就真要等凉了。大家要主动一点,自己多挖掘一点好戏。其实有好多传统的好戏没有挖掘出来,有的可能现在演不太合适了,有的太啰嗦,那你就自己费点力气,整理一下、改编一下再拿出来演,就挺好的。包括我的《金龟记》哪儿合理,哪儿烦琐,删繁就简,多付出一点就给京剧事业多添一块砖。

本工外最喜欢裘派张派程派

记:除了您的本行之外,您喜欢其他行当吗?

赵:我特别喜欢裘派,我是“裘迷”,有时候也唱着玩儿。我经常跟广禄配戏,有时候我给学生上课的时候,要正赶上广禄没事,我就让他去帮我说说。他有时候也说说他对戏里人物的理解,我听了还真有不少收获。除了喜欢裘派,我还喜欢旦行的张派,还有程派。其实我喜欢的真的挺多的,我觉得我们京剧演员对其他行当多了解一些,对唱好本工戏是大有益处的。(记者 唐雪薇)

(摘自 《北京娱乐信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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