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新的“短信”后,觉得这些内容与其说是正方网友的注解,不如说是对李先生语录的补充。“四阶段论”其实是“四境界论”,我认为无论在哪个阶段或境界,表演和角色都存在,而不是演到后来就脱离角色的随心所欲了。李先生今天的系列短信是不是和从前的文章呼应,见仁见智。《由关公戏谈起》当然是篇好文章,可用一篇旧作来论证李先生的新悟,难免不能严丝合缝,因此我第三呼吁先生将来还是集句成文的好。“对美的不同理解以自然的表现形态来演绎”一句基本可以当作行为艺术或后现代艺术的定义了,可京剧不是。京剧是写意的表演艺术(里面还有写实的部分),既为写意,无论大写意小写意,都要有“神”,要神似。似什么?似人物。画虾的最后要让您能看到那是虾,既便只了了数笔。一旦看不出是虾了,那就不是写意,而是抽象。再进一步,才变成了上述的行为艺术。“四功五法”好比绘画的“皴、擦、挑、染”等技法,“美”当然是靠这些技法表达的,但是若画中无物,只有技法,那写意的“美”就不存在了,因为“神似”的对象没有了。“四功五法”要为人物服务的论调固然是错误的,但不等于反之就正确。
按西方戏剧的理论,形式是服务内容的,即“表演艺术为人物服务”。但京剧不同,京剧的形式美(程式表演)本身也可独立成为观赏的内容,所以京剧的表演和人物是相互服务的,并非从属关系。这就可以解释一个现象:我们看电影,演到悲伤处,我们也跟着流泪;可我们看京剧,演到悲伤处,我们在流泪的同时还会热烈的鼓掌为演员的表演叫好。这里的奥妙就源于此吧!
无论“表演艺术为人物服务,还是人物为表演艺术服务”都是从属的关系,我觉得不是,都不准确。京剧里,艺术技巧和角色是“茅”和“盾”的关系,没有了“茅”,“盾”就无意义,反之亦然。只为人物,那京剧的程式表演实在是个不小的束缚;只为表演,那角色又是一种累赘。一个好的演员,就是善于处理表演和人物之间的“茅”“盾”关系,才能让观众“悲伤的流着泪,同时鼓掌欢呼”。一旦把两者当成从属关系,那或者其人物将不再是京剧化的人物,或者其表演将不再是戏剧化的表演。
谭鑫培演《盗魂铃》不跟跳桌子为什么?裘盛戎先生演出现代戏《雪花飘》,坚持舞台上不“飘雪花”,只用脖子上的长围巾就舞出了漂亮得体的身段,就让观众相信在下大雪。而话剧要“飘雪花”(先锋话剧除外,那是抽象派的),话剧演员不必做身段。据说,裘盛戎雪中行路一段能要下四、五个好来。可惜,这出配像里没看出多少京剧的东西。现代戏也应有京剧的唱、念、做、打,而这些技巧要“化”,京剧观众是来看京剧独有的魅力的,不是只来看话剧里掺几段唱腔的。京剧的形式美,是由内而外的,不是几个“起霸”和“吊毛”来体现的,所以谈不到“现代戏因其技艺的表现不突出或受限”的问题。好的现代戏,有皮簧的“唱”外,更有京剧韵味儿和节奏的“念”(当然不是传统的韵白),还有富于京剧内涵的“做”、“舞”、甚至“打”。
我觉得,京剧表演本身具有独立的欣赏价值,在传统戏中如是,现代戏里也如是,脱了袍子不要水袖不勾脸谱,裘盛戎不还是能创作出让人连连叫好的《雪花飘》吗?评戏里的现代戏很多吧,我举个例子,请看《杨三姐告状》(实况)里赵丽蓉出场的那几下子,完全是戏曲的不是戏剧的表演,但有那么自然精练,这种表演话剧演员很难做到。换句话说,一个京剧的现代戏,要是把里面的唱拿掉,其他部分话剧演员也能演且演得更好,那这出现代戏肯定是失败的。
文章中用周汝昌先生与童芷苓先生作比,实在牵强。杨宝森善演《伍》《失》《杨》,恰是因为角色和表演特长的契合,难道伍子胥、诸葛亮、杨业、寇准就都是一类人一种性格?都正好像杨先生?杨宝森不去分析人物,根据自身条件刻划角色,设计表演,行吗?
文中说“是梅派而不是杨贵妃派,是盖叫天创的是盖派而不是武松派,这就可以证明李先生论点的正确性。”这是明显的偷换概念!因为只有杨贵妃的表演才可能称为“杨贵妃派”,武松的表演才会叫“武松派”。
文中又云:“影视、话剧看的是故事情节、人物形象,京剧艺术看的是演员的精湛技艺、看的是角儿。”那体操表演看的是什么?杂技看的是什么?也是精湛的技艺和优秀的选手或演员吧(角儿)把。
本贴由裘迷于2005年11月29日23:26:30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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