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叔岩的论文著作 余叔岩与梅兰芳主持国剧学会时期,除作过演讲之外,还公开发表过论文。余叔岩对文武场有一定的心得,他经常与他的琴师研究胡琴。他在《国剧画报》上发表过《老八板》一文,提出了[二黄原板]、[二黄慢板]、[西皮慢(原)板]、[反二黄]和[二六]的经典过门工尺谱。他和张伯驹合作,在《戏剧丛刊》上连续发表过《乱弹音韵辑要》,后来汇集成册,作为国剧学会附设的传习所学员的讲义。此文包括一些理论问题和字汇。在理论问题上,余叔岩提出皮黄音韵是“梨园家法”的概念。此外还讨论了“上口字”、“三级韵”等问题。字汇是按十三辙排列的,每辙又按四声来归类,四声中每声又把尖、团字分列,查阅起来很方便。对这一著作不同专家有不同看法。有的音韵学家认为此文有许多不足之处,但也有人说这是余叔岩念字方法的经验之谈,有一定实用价值。
余叔岩的四声念法,最早是跟王君直学的。王君直是当年著名谭派票友,他认为谭鑫培念字是以湖北方言的音韵为基础的,北京人学谭的念字,最主要的问题是四声念法,要改变北京话的四声念法,使之接近湖北方言。王君直的一种简便方法是念字时,阴平字就按北京话的念法来念,阳平字用相对低的工尺来念(王简称之为“低念”,即模仿湖北方言的念法来念),把北京上声按北京去声念,把北京去声按北京上声念,入声字不念,归入阳、上、去三声。余叔岩念字也采用这种办法,因为余平日说话是北京口音,唱戏念字要改用湖北方言。唱谭派老生用湖北四声虽然有其历史渊源,但其中也有人为性质,所以也算是一种“梨园家法”。
京剧念字有所谓上口字。上口是归韵的问题。余叔岩在他的文中以京剧十三辙的一七辙里的字为例,解释上口字的概念。京剧中字的归韵分为十三辙,十三辙是中东、江阳、一七、灰堆、姑苏、怀来、人辰、言前、苗条、梭波、发花、叠雪、由求各撤。这种十三辙的归韵办法与北京和湖北方言都不一样。一七辙包括了曲韵的芝时、齐微和居鱼三韵中的字。曲韵分为二十一韵,包括东同、江阳、支时、齐微、归回、居鱼、苏模、皆来、真文、干寒、欢桓、天田、萧豪、歌罗、家麻、车蛇、庚亭、鸠由、侵寻、监咸、纤廉各部。在北京唱京剧念一七辙的字对,所谓讲究上口或不上口,也就是分一分一七辙里的字,哪些属于支时,哪些属于齐微,哪些属于居鱼,念时分别按曲韵支时、齐微或居鱼的归韵念法来念。例如“是”字在曲韵中属支时韵,在京剧十三辙中虽属一七辙,但念时不按一七辙念而是仍按支时韵来念。与方言对照,这种念法与北京方言和湖北方言的念法(指韵)都一致,习惯上就叫“不上口”(即不必上口之意)。“知”字在曲韵中属齐微韵,在京剧十三辙中属一七辙,念时按一七辙,即齐微韵的念法来念,与北京和一般湖北方言归韵法不同,习惯上就叫“上口”。再有“如”字在曲韵中属居鱼韵,京剧归入一七辙,念时虽按居鱼韵归韵念法来念,不按一七辙念法来念,但与北京话念法不同(指韵),北京念“如”字是按北京话的姑苏辙归韵念法来念,习惯上这种念法(指韵)也叫“上口”。大体上说,在京剧中把一七辙中的字,分别按曲韵中支时、齐微或居鱼韵归韵的原念法来念,如果与北京话(或湖北话)念法一致时就叫“不上口”,如果不一致就叫“上口”。这与四声、尖团念法问题相似,有一定的人为性,所以也是一种“梨园家法”。
余叔岩的文中还提到“三级韵”问题,并作了简要的说明。与余叔岩同时的老生演员王荣山也讲究“三级韵”,他说余叔岩安排唱念时特别会用“三级韵”。“三级韵”不是音韵学问题,是保证唱念“字正腔圆”的办法。“字正”最根本的要求是要四声正。一般谭派老生,把“字正”定义为念字合不合湖北话的四声念法,合就是正,不合就是不正。但这里边各人的看法不同。比方说,北京人听戏常以北京话的四声音调来评论演员念字“正不正”(对不对),有人笑谭派老生唱的是“养眼灰”(杨延辉)、“狐狸山”(虎离山)。反之有的人就因为余叔岩把《战太平》中“为大将,临阵时”的“时”字唱得工尺高了些而大上肝火,说余念字不对,念的是北京音,不是湖广音。其实余叔岩念字是以湖北方言为基础的。
再说一下“腔圆”。腔圆是说唱念要有轻重疾徐、抑场顿挫。老师当年教小孩儿学戏,念字基本上是湖北话,教唱腔时随着教点口诀,例如“三阴当中低,三阳当中高,孤封他、平南王”。这就是说,一句戏里如果有三个阴平字连在一起,唱时中间的一个阴平字字尾可以用低一点的工尺来唱,如果有三个阳平字连在一起,当中的一个阳平字字尾可以工尺高些。“孤封他、平南王”是谭派《上天台》[二黄慢板]中一个上句的前两小段,唱时“封”字字尾的工尺往下落一下,“南”字字尾的工尺可以略高些,这样唱就不会成为直调了。余叔岩《沙桥饯别》[二黄慢板]录音中“藏经箱僧衣僧帽”一句的唱腔,就是按这个原则来安排的。这里边五个阴平字连在一起,余的安排是:“经箱”二字连着唱,工尺一样高;“僧”字开始与“经箱”工尺一样,但出来之后尾音往下落,用擞音;“衣”字工尺稍低稍轻;第二个“僧”字工尺高、较重,垫“哪”
字,“哪”字收音接“帽”字时用擞音。这样安排,五个阴平字虽然连成一串,但互相衬托,前后照应,既有轻重疾徐、抑扬顿挫,字音四声又保持不倒。
其他声的字也有一些经验式的安排办法,例如去声字后边的阳平字工尺可高些,《战太平》[西皮原板]“大将难免阵头亡”一句中的“阵头”二字就有这样的关系,“阵”字尾音上挑,“头”字工尺高,“头”仍然唱“头”,不是唱“偷”,前边[二黄散板]里的“临阵时”中“阵时”二字也有这样的关系和安排。这些办法还是可以解决一些问题的。
余叔岩之所以能有很大的艺术成就,是由于他:一、能多方求教,努力自学;二、能全面地掌握京剧基本艺术,包括唱、念、做、打、翻,懂得文武场面,善于扮戏化装;三、会的戏多,文武昆乱均能;四、重视文化修养,钻研京剧艺术理论,认真写作专著;五、有高的艺术思想境界和正确的评判能力。所有这些都是余叔岩能够全面继承谭派老生和开创余派老生的思想和行动基础。(全文完)
(摘自 《余叔岩研究》)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