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其昌早年一直生活在他夫人的阴影之下(当然是就艺术而言),曾经有“妇唱夫随”的说法。其实耿其昌的天分极好,坐科八年,又有大量演出实践。只是太太的光芒实在耀眼,所以被掩盖了而已。李女士近来淡出梨园,于是耿其昌开始大放光彩了。
《李清照》 顾名思义,此戏的主角是李清照,但是红花也要绿叶衬托。此戏开头是一个过场(象《锁麟囊》那样的),第二场是招亲,这应该是艺术的合理虚构,象李清照那样的才女,以才学招婿并非绝对没有可能,编剧大概是从苏小妹的故事得到的构思,因为毕竟是同时代的么。在李清照唱了一段“梅子青青”的流水表明心迹以后就出考题,是一把玉壶——这也是贯穿全剧的线索,以后的悲欢皆由此起,仿佛那引导三代人的红灯——要考生考察它的源流,于是赵明诚当仁不让,唱了一大段流水(一柄玉壶光灿灿)讲述玉壶的历史,敲开了女主人公的心扉。第四场集中表现的他们婚后的美满生活。设计了一个细节比试双方的才智,结果丈夫认输,自认“纵然是口干舌燥也应该”。他们夫妇在演表现夫妻情爱的情节时都非常自然贴切,相当到位,其他的梨园夫妇如李光沈健瑾、谭孝增阎桂祥都没有如此地默契(类似的戏还有《四郎探母》、《汾河湾》等也是一样的精彩)。底下便是赵明诚的父亲遭难,殃及池鱼,要将他外放了,他悲愤地唱出“一纸朝命捧手上,往事萦怀旧恨长”的词句,对皇帝陛下表示了不满。还是夫人见识远大,在夫妻的大段对唱中陈明利害,表示要与夫君共患难,以李清照慷慨激昂的“待相逢我与你同抒情怀共话长江”结束。赵终于被说服。(李清照若在当代,当是秋瑾蔡畅向警予一类人物,至少不在吴仪之下,一笑)
此戏赵明诚的最亮点的是第八(?)场在狱中的大段独唱,有20几句,长度近15分钟,从“无端横祸从天降”开始,回龙后是慢板,赵明诚对自己的一生做了系统的总结,对当时的抗战形势和国家命运做了思考和分析。唱腔起伏跌宕,集中体现了人物此时的心情。这段唱是如此出色,以至于被收入多种京剧唱腔选本。
《白帝城》 虽然耿其昌的唱腔以余派为主,但他能多方吸取其他流派的精华并且融会贯通。在20世纪90年代张建国出名之前,奚派几乎绝迹,耿其昌排演这出奚派的代表作,应该说对扩大奚派的影响上是有贡献的。(后来还搞了一个奚派剧目演唱会,还请了欧阳中石。须知那是在继往开来的引路人尚未执政,京剧正在夹缝内生存的年代)张建国成名后,耿就不再动这出戏了
题外话:我曾经称赞耿其昌之腔有洞箫之美,有人出来反对,认为那是奚氏的专利,但我很不以为然。形容词怎么可以专有呢。马连良是很“潇洒”,可不能因此说张学津或冯志孝不“潇洒”。
《逍遥津》 这是一出很奇特的作品。因为大家都晓得这是高派的看家戏,其他各个流派除了麒麟童演过好象没有拿得起来的,这真是个大胆尝试。于是在“高”腔中听出了“余”韵。高派向来以高亢见长,而余派则以雕琢著称,二者在这里得到了奇妙的结合,产生了强烈的效果,在当时引起很大影响。
《瘦马御史》 这是以耿其昌为第一主角的唯一新戏,艺术上应该说是成功的。钱南园的几个唱段设计得都很动听。该戏的问题在其思想性上,反腐败的主题当然没有错,《十五贯》也是清官戏,但是情节过于贴近形势,难免有影射的嫌疑。和现实靠得太近是不大好的,这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剧目的生命力。当年的《海港》、《龙江颂》就是例子,反而故事年代更久些的《红灯记》倒保留下来了。我一向认为,戏曲剧本的写作是不应该过于追求情节(不是不要情节)的,因为对故事性的表现是电视和电影的任务——《贵妃醉酒》有什么情节呀?不就是怨妇酗酒么,可是大家都喜欢,因为有人性在里头。《狸猫换太子》之类似乎更加适合做连续剧的素材。新戏中《曹操与杨修》的核心主要也是个性的冲突,而不是各种斗争手段或技巧,因而颇有回味的余地。
本贴由维康迷于2002年3月25日19:59:02在乐趣园〖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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