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秋、俞振飞《春闺梦》剧照

程砚秋剧团(以下简称程剧团)成立于一九五三年初,结束于一九五六年中,大约存在了三年半左右时间(关于“程砚秋剧团”的名称,还在四九年十一月入陕演出时,就已经开始在不同的场合使用了,其间也不时用“秋声社”的旧名)。其成员有程砚秋、筱翠花(于连泉)、李丹林、于世文、李少广(李四广先生之公子)、贾多才、王元芝、刘雪涛、钱元通、姚元秀、贯盛吉、苏盛贵、罗荣贵、殷庆瑞、钱世仪、筱玉楼、张鸣纯、杨世祯、陈孝椿,琴师及文武场面仍为“秋声社”原班底。
“秋声社”既已解散,何以砚秋又再次组班?程剧团成立的背景又是怎样的呢?一九五二年以来,中共中央、政务院曾三令五申地强调戏曲改革工作中必须坚决贯彻“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总方针,反复纠正戏改工作中左的否定一切的主观主义、公式化和粗暴的行政命令,对旧艺人乱扣帽子,不尊重艺术规律,任意否定和抹杀艺人劳动成果及优秀的祖国文化遗产,随意禁演旧剧目,以致影响了戏曲艺术正常发展和艺人正常生活等错误。五二年十至十一月举办的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颁予梅兰芳、周信芳、程砚秋、王瑶卿、袁雪芬等七位老艺人以荣誉奖状,特别是周总理在大会上作的改革和发展民族戏曲的报告,无疑给戏曲界以极大的鼓舞。一九五三年初开展的反官僚主义、反命令主义、反违法乱纪分子的“新三反运动”,文化部重点批评了成立于一九五一年四月三日的中国戏曲研究院领导,在整理修改传统剧本工作中严重反历史,粗暴地对待民族戏曲遗产,于修改旧剧目中对艺术家不尊重亦不依靠艺人,不同演员密切合作,如对梅兰芳先生《霸王别姬》的修改即如此,致使剧目贫乏;反之却过分热心扩充剧团,收罗名角,而很少注意认真研究改进戏曲;在执行统一战线政策方面由于认识不足存在着宗派主义和关门主义倾向等等。政务院鉴于当时私营剧团数量甚多,在人民生活中有广大基础并在相当长时期内仍将存在,指出对其应积极地加以领导和管理,克服和防止急躁情绪,而过早地不成熟地将私营剧团改为国营。砚秋早于五二年已将《锁麟囊》、《柳迎春》等全部本戏剧本送呈中国戏曲研究院领导审查修改,但拖延近年却无下文,砚秋为此颇为不快,曾以“艺人难以胜任行政工作”为理由婉拒中国戏曲研究院副院长的职务和工资来表达自己的不快情绪。一九五三年五月十三日,文化部发出《关于中国戏曲研究院一九五三年度上演剧目、整理与创作改编的通知》,在准许上演的一百九十四出剧目中,程派本戏准予演出的只有《文姬归汉》、《朱痕记》和旧剧改编的《审头刺汤》、《窦娥冤》四出,尽管如此,终究是获得领导部门的批准可以演出了。关于旧剧怎样改革的问题,砚秋早在一九四九年七月举行的全国文艺工作者第一次代表大会上就已明确提出“必须慎之于始“,并指出“慎之于始,并不是因循拖延,乃是在着手之前,先把各种问题,作一精密之检讨与研究,这样,在认识上既少错误,做起来自然也可以免走许多的歧路“。他还指出,“平剧为什么应该改革?大部分的原因,是由于剧本方面,所以改革平剧,第一要从剧本方面去努力“,“旧有剧本不合于时代,取而代之的是什么呢?因此,我们要先产生大量的新剧本,来供演剧者的选择和采用,这一步能做到,问题就可以解决大半了“。“对于旧有剧本所采用的形式和技巧,也不是不可以改换更易,但最好先把已往所以然的原因,彻底了解清楚,然后再斟酌着手,否则鲁莽从事,会酿成不易挽救的大错。“进而,砚秋于同年十一月按照“改进中国戏曲,总以为要把全国各地方的戏曲作一普遍而详细的调查,记录整理,综合研究。这样不但对我们戏剧遗产可以明确认识,并且互相交流的结果,一定还可以打破了固步自封的旧见而发生一种新的动向“的见解,身体力行地完成了第一次西北地方戏曲的初步考察。在其就这一问题给当时主管全国文艺工作的周扬三件信函中,特别提到“近几十年以来,中国的旧剧显然是从本位下降了,各种地方戏也是如此。所以然的原因,在表面上看来,似乎是由于解放前社会经济的逐渐不景气;但更明确地说,在半殖民的情况下,和欧美资本主义的文化接触,因而激起一阵盲目崇拜流风,轻率地忽略了应该对自己的历史遗产加以慎重的批判接受,近些年来,许多人都试把写实的方法,渗入到旧剧里去,结果新的道路并没开好,原旧的道路也模糊了。现在应该及早觉悟回头,总还不算太迟。我们立意调查全国各地方戏剧,目的即在此。“由此曾引起砚秋与周扬关于把直接写实的方法(指话剧手法)渗人到旧剧里去,是否使旧剧改革走了错路的争论。其后,砚秋在第二次从青岛到帕米尔和首次赴中南及大西南地区的地方戏曲调查工作中,如实地把全国各地艺人实际的生活状况和困难,戏改工作中出现的偏差及向各兄弟剧种学习的所得,以书面报告形式正式反映给文化部和全国戏曲改进委员会,作为对这次争论的回答。实践证明,当时砚秋所担忧的问题并不是多余的,以后在戏曲改革工作中发生的不少问题均不幸被他言中。
一九五三年初,程剧团首途赴津,于公营新华戏院演出新排京剧《祝英台》。四月,自天津赴南京,五月转赴上海天蟾舞台,接连出演程派本戏《窦娥冤》、《柳迎春》、《荒山泪》、《马昭仪》、《王宝钏》、《英台抗婚》以及《锁麟囊》,而且特意在戏报上套红印出“《锁麟囊》特刊“字样,以此来表达对戏曲研究院领导的不同意见。七八月。程剧团北上演于沈阳、哈尔滨,获悉贺龙将军将率第三届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赴朝的消息,遂主动申请参加。十月至十二月初,砚秋以慰问团第一总分团副团长身分率程剧团四位同仁入朝慰问。其间曾深入前线为志愿军指战员演出《骂殿》、《三击掌》等剧;又与马连良剧团合作演出《审头刺汤》、《法门寺》、《甘露寺》、《桑园会》等剧。同年十二月份,程剧团仍继续于沈阳东北剧院演出。
一九五四年一月起,程剧团于北京长安戏院演出《祝英台抗婚》及其他程派本戏剧目;四月赴浙江舟山慰问中国人民解放军;三月返京后演于前外大众剧场,献演《碧玉簪》、《柳迎春》等程派本戏。是年秋,文化部邀请苏联、民主德国戏剧专家来华授课,到处贩卖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现实主义表导演体系,污蔑中国古典戏曲表演为保守的落后的停滞的不求进步的“反现实主义”的戏剧,要求中国戏改工作要突破传统,大胆创造,对古典戏曲来一个彻底改革。文化部专门发文要求各地主管部门及所属戏曲团体和戏曲工作者注意研究苏联专家意见,立即着手改善,订出方案予以执行。中国戏剧家协会为此劝;于十一月份,连续四次召开戏曲艺术改革座谈会,会上围绕着以全国戏曲改革委员会委员老舍、吴祖光为一方的所谓“保守派”和以当时戏曲改进局负责人为另一方的“改革派”展开激烈争论。梅兰芳、程砚秋均认为,京剧表演艺术自成体系,谈到艺术改革,必须在原有传统基础上仔细研究,慎重处理,因为中国古典戏剧已为人民大众所熟悉,是和话剧基本上不同的。也是这时,周恩来总理代表政务院分别邀砚秋和吴祖光研究拍摄程派表演艺术电影的问题,表现出中央领导对祖国优秀的古典戏曲传统的珍视和热爱。
一九五五至一九五六年,继上年全国批判俞平伯、胡适的“资产阶级唯心主义“之后,又开展了对所谓的“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斗争,戏剧界也相应地展开对周贻白《中国戏剧史》的批判。砚秋的得意之作《锁麟囊》也被冠以“宣扬缓和阶级矛盾及向地主报恩的反动思想的剧本“而暂停上演,故拍摄舞台艺术片的选题,只得将砚秋原嘱意的《锁》剧割爱改为《荒山泪》一剧。一九五五年国营的中国京剧院和北京京剧团相继成立,程剧团则集中全力准备排演拍摄《荒山泪》一剧电影。此外,砚秋被选为河北省人大代表后曾于是年冬赴河北视察,并对深县乱弹、高台老调及笛子调和石家庄丝弦等地方戏曲进行调查。一九五六年三月份,程剧团在完成了《荒山泪》一剧的电影拍摄工作之后,为适应当时形势,其成员分别加入了中央和北京市的公营剧团,存在了将近三年多的程剧团遂宣告解散。

(摘自 《艺坛》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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