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民族的百姓,一代又一代,都会接触到戏曲。
而近两百年兴隆起来的京戏,波及市井、权位,让人心旷神怡。而近代凡爱好京剧者,少有不知道翁偶虹老先生的。编戏、评戏有几多位前辈老先生,他们都各有特色,而翁先生的编剧生涯,所编的名剧,以及他所写涉及戏曲的回忆文章,笔力之酣畅,文采之优美,颇有他个人的特别色彩,让笔者顶礼膜拜。
而以笔者的水准,用“话说翁偶虹”的样式,来表述自己的感叹,颇有点大大咧咧的狨腔,感觉有点亵渎了这位尊敬的前辈老先生。笔者愈是细读先生的书,这种感觉愈强烈,方有我“一二不过三”后,更发此中感叹!
当然,笔者的形似亵渎,可不以为然于自己的“身微言轻”,更无有沾染世人借“戏说”给故人“宽衣解带”、浓妆涂抹,几近“诲淫诲盗”,捞取油水的“本领”。而只是自惭于学识既不够,知之又甚少。与翁老先生比,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平生多陋习,看书两头翻,起首看翁先生“少年十五二十时”,钻到背后看“千秋功过记红灯”,不禁哑然失笑,哀叹“有趣”!翁先生编剧五十余载,少年苦学,到头来被冠于“封建文人”,牵线木偶编红灯。您道好笑不好笑?有趣勿有趣?这好笑当然是苦笑,这无趣权当作了有趣。
说有趣也!一有趣于红灯属“圣灯”,“伟作”本应“伟人”编,不能单由“巨手”挥航指引。看来恰应了维克多·雨果在《海上劳工》中的一段话:“任何科学上的雏形,都有它的双重形象,胚胎时的丑恶,萌芽时的美丽”。这“胚胎时的丑恶”,当由翁先生承领,“而萌芽时的美丽”,当会有人捷足先登。这创造“伟大”,恰似古埃及建造金字塔,少不了奴隶。翁先生被牵来牵去编“红灯”,恰成了一个牵线木头人!
二有趣,木偶般牵来牵去,两百次改东改西,翁先生居然完成了“圣命”。到此时,飞鸟尽兮良弓藏,木偶使命毕,永久挂上了墙。翁先生被勒令退休,且算你个人申请,“拎勿清”也要“拎得清”!此种无赖绝招,百发百灵,文革更是造极登峰顶。
三有趣,切入正题,时人总把京剧怨,把娱乐人生的技艺,无限度地拨高,无节制地苛求,尽性雕琢,刻意修边;作茧自缚,津津有味。恰似唐中叶的贾岛,误入了漫无节制的苦吟!人们一直在叽咕京剧唱词的浅俗,诟病“马能行”、“莲花宝”的病句,反复计较“缠头似锦”的不适,尔今再加上“永恒的现代”,赶潮似的“与时俱进”。
笔者联想翁老先生处在当年时势的艰难,“皇后千千岁”的威慑,既要编出红灯的伟大;革命的光荣;路线的正确,又要编出革命者的慷慨激昂;奋斗者的豪迈斗志,还要编出掩护革命的表象身份,实在是难为了翁老先生。而在如此艰难困苦中的翁老先生,还是扼守节操,忠实技艺,编出的唱词:“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是如此浅显,明白如话。一点无有刻意雕琢的痕迹。实在是应该深深地启发了我们。
翁老先生既编得出《锁麟囊》里“她泪如弹,声续断,似杜鹃,啼别院,巴峡哀猴,动人心弦,好不惨然。……”情景交融的佳词,也能够编出“数不清”,“不登门”随俗的口语。而且翁老先生特别强调了,就这两句口语,还是日思夜想,似梦非梦时,反复思索而成。此真乃如王安石曰:“成者似易恰艰辛”了。
换到今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不要说你翁某人区区两句……数不清”,“……不登门”,纵然李白《静夜思》这“床前明月光……”,对于那些凡事看得轻松,场面上大洒狗血的家伙们,一小时不化它个一百首才怪呢。 在过去了的年代,撤开了政治含意,革命劲头不谈,这出《红灯记》编得是很好的。小铁梅的唱,唱什么?她发出的疑问,没有人会苛求编剧者这错那对。而作为导演的阿甲先生,在导演《红灯记》时态度的诚恳,和专工京剧编剧的翁先生之间的融洽和尊重,与当年焦作隐先生的谦虚同样,完全是把京剧和话剧摆在了等同的位置上!
那年月,凡事与政治靠得近,是事实,但是京戏总还算是京戏。不若今日,凡事与经济挂上了钩,戏说一下的话:“这拉着瘦驴的老兄们,眼看着这边的肥马,死活要配对,指望生出个驴不驴、马不马,屁股滚滚园的骡子来,多拉出点“金蛋”。可惜实在少有真正成功的凡例,再传种接代,更没有了门!” 笔者读翁老先生的书,看翁老先生编的戏,深有感悟于前辈老先生们经历之不易,才华之横溢,人品之高雅。翁老先生所创造的艺术财富,享受于后人,功德匪浅;翁老先生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功力,实可谓后人学习之楷模。
积半个多世纪,成就了艺术精品的翁老先生,多乎者,不多也!至所以看翁老先生的书,要静静地看,要细细地品!而以晚生辈之浅薄见解,“话说”只是摘取翁先生丰硕大树上的数片枝叶,以感悟己身,我辈晚生,焉能亵渎了前辈——尊敬的翁老先生。
本贴由鹧鸪天于2005年7月09日00:05:55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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