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裙舞动,像燃起了一团火,艾丽雅出场,从侧幕疾速奔到舞台中央——京剧名角史依弘一亮相,底下便给了个“碰头彩”。昨晚,上海京剧院创排的新编京剧《圣母院》参加上海大剧院“京昆群英会”演出,刚开场,观众们眼睛就亮了:这出戏,不寻常。

“不寻常”的感觉,在两个多小时的观剧体验中,一直在观众们心头蔓延:与传统京剧相比,它的唱腔清新动人,身段简练活泼,故事的叙述节奏不再慢悠悠,而紧凑连贯、跌宕起伏……雨果的浪漫主义小说代表作《巴黎圣母院》以深邃的思想内涵、奇妙的文学构思和巨大的艺术魅力闪耀在世界文坛,这部深刻揭示人性的作品,被电影改编过,被音乐剧改编过,但要用中国的国粹京剧来演绎,用西皮二黄的声腔来讲述,谈何容易。如今,人称“中国戏曲界新编戏创作一面旗帜”的上海京剧院,大胆创新,给了观众一个大惊喜。

京剧演《巴黎圣母院》,几代人的心愿

梨园界一直流传一则往事:京剧大师梅兰芳曾对弟子言慧珠说,你很适合演《巴黎圣母院》里的艾斯米拉达。言慧珠自然想尝试,然而终究没能排演。用梅派演绎艾斯米拉达,是梅派弟子们的一桩夙愿。

但没有一位梅派弟子敢轻举妄动,梨园行里的人知道,京剧演西方名著,胜算实在不大。有意思的是,哈姆雷特抢先登场了——上海京剧院用不足10万元的投资,将莎士比亚名剧《哈姆雷特》改编成京剧《王子复仇记》。没想到,《王子复仇记》在哈姆雷特的故乡丹麦连演4场,场场爆满;之后接二连三接到欧洲演出商邀请,去德国,赴荷兰,进法国,入西班牙,短短3年间,“王子”五赴欧洲。

京剧与莎士比亚“融合”所产生的“艺术化学反应”,出乎很多人意料,也出乎上海京剧院当家青衣史依弘的意料。珠玉在前,因此,当《王子复仇记》的导演石玉昆建议她将《巴黎圣母院》也改编成京剧,史依弘爽快地答应了:“排演《圣母院》,我不想拿着它去摘金夺银,我只想完成前辈艺术家的夙愿,也让自己的艺术创作有所突破。”

做成前人难以完成的事,注定是难的。雨果原著写到的宗教问题等,像大山一样横亘在艺术家们面前。编剧冯钢最初将这部作品完全中国化了,“雨果味”荡然无存,导演石玉昆等要求重起炉灶。如此三番五次,历时2年,冯钢终于写就《圣母院》剧本,故事被置于中国文化背景下,原著中的宗教色彩被尽可能地模糊了,艾斯米拉达改名艾丽雅(右图),当然由史依弘扮演,卡西莫多则改成了现在的丑奴,由新秀董洪松扮演。

电话里听作曲家哼主题曲,史依弘哭了

将雨果的小说改成京剧文本,很难;将文本立到舞台上,更难。

唱腔,首先是个问题。史依弘说,很多京剧新编戏,唱腔弄得很花哨,但没有了西皮二黄的味道,让老观众很排斥。因此她坚持:我是唱梅派的,艾丽雅的唱腔得有纯正的梅派味,当然我们可以让节奏更紧凑、更流畅些。如今的戏里,有西皮导板、流水、原板,有反二黄,有四平调……京剧老戏的唱腔,《圣母院》里几乎都有。

艺术家们也不因循守旧,史依弘希望写一段主题曲,让观众离开剧场时,主题曲的优美旋律仍能萦绕他们耳畔。前些年,上海创作京剧《大唐贵妃》时,作曲家杨乃林写过一段脍炙人口的主题曲《梨花颂》,是史依弘最爱唱的保留曲目,她盼着《圣母院》也有这么一段。很快,杨乃林打来电话,对着听筒哼起来:“我的名字叫流浪,不知明朝去何方,遥远的故乡装进胸膛,脚下的路布满悲伤……”没唱完,电话这头的史依弘就感动得哭了。这浅吟低唱,唱出了艾丽雅的心酸和苦涩,直入人心。没过几天,主题曲就已在排练场不胫而走,连龙套演员都哼起了“我的名字叫流浪”。

塑造好人物,是新编戏成功的关键。如何演绎艾丽雅?梅派青衣史依弘想,艾丽雅不是醉酒的杨贵妃,不是舞剑的虞姬,也不是装疯的赵艳容,梅兰芳大师留下的“手眼身法步”在这部新戏中,几乎都用不上了。艾丽雅是个异族女子,她的肢体语言必须是热辣的。正好,电视台的“舞林大会”开播,史依弘也去比赛,趁机学了斗牛舞、吉普赛舞等,又聘请专业舞蹈老师设计动作。

雨果作品中闪烁的人性光辉,展现在京剧舞台上,一样打动人心。剧中,人们讥笑丑奴,而艾丽雅在丑奴受难时送了他一口水。这一口水的恩情,丑奴记了一辈子,因此,当艾丽雅无辜蒙冤被判死刑时,丑奴将她救走藏身圣母院。艾丽雅的善良举动,感动了所有人;丑奴报恩施救,也感动了所有人。这份感动,因为京剧和雨果穿越时空的共振,别有意蕴。(记者 张裕)

(摘自 《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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