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中国京剧》2004年第7期马铁汉先生《漫谈<铁笼山>》后,引起了我的回想,我就读于中国戏曲学校时,曾学过这出戏。
1962年春,武汉的高盛麟与北京的张君秋“走马换将”,高盛麟在北京先后演出了《挑华车》、《英雄义》、《铁笼山》、《洗浮山》、《走麦城》、《连环套》、《长坂坡》等戏,颇受好评,特别是《铁笼山》一剧,被杨(小楼)派专家朱家溍列为榜首。与此同时,我们58班也安排了两组学生学习《铁笼山》,一组是武生,由傅德威老师教授,学生有宋岩华、李岩、余龙义等;另一组是花脸,由骆连翔老师教授,学生有贾君祥与我。傅老师艺兼杨(小楼)尚(和玉)两家,是当年中华戏校的高材生;骆先生是武生、花脸两门抱,是昔日富连成的中流砥柱。两位先生治学严谨,学生受益匪浅。
上课之初,骆先生就对我们讲:“姜维是员儒将,是诸葛亮的接班人,他是智勇双全,可不是猛勇,一猛,就不是姜维了,所以姜维的气度要威严,神情要凝重,身段要大气浑圆。”他教我们念的定场诗是这样四句:“小小一计非等闲,司马被困铁笼间。张良效用三略法,姜维曾受武侯传。”这后两句与流行的“庞涓误入马陵道,项羽突围九里山”明显不同,当时因年少而未问出处,今我却认为骆师教的这两句诗,更符合人物与剧情。
《铁笼山》是一出大武戏,现今大都从“迷当发兵”演起,实则全部《铁笼山》应从“草上坡”开始,主演姜维有三个重点场子,即“起霸观星”、“连环八件”、“接箭射淮”。
在“起霸观星”中武乐增加了大钹,以渲染战前的肃杀气氛,这种艺术处理不见于其它剧目。有人指责“观星”是宣扬迷信,我则以为这是高明的将军于大战之前通过观察天文的变化,借以部署兵力的一种措施。观星这段戏突出了京剧的雕塑美,把许多优美的塑像贯穿在一起,很好地表现了姜维凝重威严的大将气概。如回身斜望,推髯侧望,挺身高望,按剑仰望,结合着所观到的星星的方向、位置,或进或退,或左或右,每个姿势都是那么优美、舒展、凝重、大方。听先生说,不管是杨小楼还是尚和玉,他们唱此戏从不使花活,最难的身段是“推髯侧身踹丫”和派将后的“飞脚跺泥”。能把姜维这个典型人物的身份演出来,才是上乘之作。动作花哨,就不是姜维了。
“连环八件”即马铁汉先生文中所说的“打八件”,其内容本文不再赘述,所要说的是与姜维开打的四位羌女的饰演者非一般武行,个个都是能唱主演的武旦。骆先生讲,当年他的师兄弟方连元、邱富棠、范富喜、阎世善扮羌女,他们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好武旦。杨小楼唱《铁笼山》,头家羌女就是方连元,二人配合默契,有绝技惊献于舞台。
“接箭射淮”是表现姜维战败、夺路而逃的情景。此时的姜维已卸去大靠,身穿箭衣,头上戴甩发,左手持弓右手执马鞭“趟马”上场,他穿山越涧,终被敌将郭淮赶上,郭淮认扣搭箭猛射姜维,姜维接住射来之箭、急张弓搭箭回射郭淮,正中其胸部。马岱赶来,当姜维听完马岱汇报:所带领的四十五万铁甲雄兵只剩七人五骑后,这沉重的打击使他口吐鲜血……姜维虽然战败了,但不能把他刻画为败军之将,他是虎死架不倒,是惜败的英雄。
按照教学大纲,学生每学完一出戏是要安排实习演出的。王连平、耿明义、陆建荣三位老师给我们班排这出戏,戏从“草上坡”排起,使我知道了《铁笼山》的全貌。
“草上坡”是表现西羌国主迷当操练兵马、行围射猎之事,属群体表演,以舞蹈为主,是姜维上场前的铺垫,有浓郁的舞台色彩。剧中群体连唱[粉蝶儿]、[北泣颜回]、[石榴花]、[琵琶泣颜回]等几支曲牌,而且边唱边舞,形成不同的组合,有鹿、熊、虎、免跳形儿上,羌兵羌女分别猎杀阶情节,饶有情趣。这场戏不仅有演出效果,而且对培养演员的整体表演意识,在京剧舞台上如何表现少数民族的生活,都是极有启迪作用的。可惜自我们班之后,四十多年没有在舞台上见过“草上坡”了,深觉遗憾。
(摘自 《中国京剧》杂志 20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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