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旦将绝迹京剧舞台

洪燕杰/文

尴尬的境地

作为一名国家一级演员，北京京剧团的温如华去年一年只参加了一场演出，今年则一直没有演出。说到京剧男旦今天所面临的这尴尬境地，11岁学唱小生，之后改唱青衣的他多少有些无奈。他说，由于思想观念等多种原因，人们对男演员唱旦角始终不太理解，甚至有一些人将演员的舞台表演与现实生活等同起来，认为男旦演员在生活中也大多是脂粉气过重。他认为一名出色的演员完全可以区分艺术与生活。据他讲，他在海外演出非常受欢迎，而在国内却几乎无戏可演。“我觉得自己现在还有条件，还能演，还想演，我也希望男旦表演艺术有人继承”。他动情地说。

京剧舞台男旦几近绝迹，而京剧票友中，热爱男旦表演的却大有人在。前不久，在北京举行的国际京剧票友大赛中，也见到了男旦票友。作为大赛的参赛选手，北京联大应用文理学院学生于磊告诉记者，他接触的男旦票友中，的确有个别人在生活中举止舞台化，让人很难接受，也造成了人们对男旦的种种误解。他认为男旦在生活和工作中要承受来自社会各方面的压力。

男旦，曾在京剧舞台上盛极一时，梅、尚、程、荀“四大名旦”的出现，使得京剧男旦表演艺术达到巅峰，但自“四小名旦”之后，京剧男旦急剧衰落，目前只剩下梅葆玖、宋长荣、王吟秋、吴吟秋、温如华等5位，而真正活跃在舞台上的仅宋长荣一人，京剧男旦面临绝迹。

由来和发展

据记载，男旦早在唐宋就已出现，明清之际有了长足发展，乾隆年间，涌现出以蜀伶魏长生为代表的男旦群。据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黄在敏副所长介绍，四大徽班进京之后，京剧形成初期，女性不允许登台表演，女性角色便只能由男性出演，于是涌现出以陈德霖、梅巧玲为代表的一批京剧男旦，但当时的京剧从剧目到表演都是以老生为主，男旦表演刚劲有余而柔美不足，之后，王瑶卿先生潜心研究，使男旦表演更趋完美，经他培养的梅兰芳、尚小云、程砚秋、荀慧生在表演上各自形成自己的风格，“四大名旦”的出现，使得京剧男旦表演艺术炉火纯青、精妙绝伦，从而彻底扭转了京剧以老生为主体的格局，使男旦上升到极为突出的地位，男旦表演艺术进入鼎盛时期，涌现出了以李世芳、张君秋、毛世来、宋德珠“四小名旦”为代表的一批男旦演员。随后，梆子戏中开始出现女演员，不久后，新艳秋、言慧珠、顾正秋等一些女旦演员开始出现在京剧舞台上。新中国成立后，杜尽秋、孙毓敏、李维康等一批接一批的女演员在旦角表演艺术上日趋成熟，活跃在京剧舞台，各戏校便不再培养京剧男旦。

男旦的魅力

“由于形体和生理条件等方面的优势，男旦演员在舞台上所表现的腰功、腿功以及声音的力度、厚度及广度都是女演员很难达到的”。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研究员章诒和女士说：“我尤其喜欢男老旦，一张口，所有的沧桑全包含在那洪亮、宽厚的声音里了，简直让你无法抗拒，太感人了。” 中国戏剧家协会研究室副主任周鼎认为，女人演女人，本色出演即可，她不会刻意地去想如何表现自己女性的特质；而男人演女人，他必须细心观察女人的一举一动，揣摩女人的心理，然后再经过艺术加工，把她表现出来，所以，男旦表演往往比女人更像女人。

师从张君秋的著名京剧演员王蓉蓉讲，受生理条件所限，一名出色的男旦演员在吐字运腔时所特有的独特韵味，女演员很难效仿。该不该绝迹

多年从事戏剧艺术研究的周传家教授认为，京剧男旦表演艺术经过了一百多年的发展，已形成了它独特的美学体系，男旦在声音和形体表现等方面的独特韵味与女演员有很大差别，男旦的存在使得旦角在艺术品类上更趋多元化，对京剧发展有好处，若是绝迹了很可惜。

章诒和女士也表示，若京剧舞台上没有了男旦宽亮的声音，对观众来说是一种损失。她说男旦表演艺术的继承主要靠言传身教，一旦形成断层则很难承传下去。

“社会在不断发展，人们的审美取向也越来越趋于自然，所以女人演女人、男人演男人可能更易于被现代人接受。从这个角度讲，男旦绝迹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王蓉蓉说：“尽管男旦表演的一些独特韵味女演员学不来，但女演员通过不断地学习和摸索，也在表演上形成了自己特有的风格，完全可以将旦角艺术表现得更加完美，京剧的精髓不在于模仿，而在于发扬和创新。”

黄在敏先生则认为男旦是特定时代的特殊现象，不可否认，男旦表演流派的异彩纷呈推动了京剧艺术的繁荣和发展，但也应看到，男旦又体现了特定历史时期的一种畸形审美。男旦是旧时代的特殊产物，他们是男性却要在舞台上扮演女性，这两个角色是分裂的，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对人性的日趋尊重，男旦已完成了其特定的使命，从艺术发展的角度看，顺其自然更合乎历史发展规律，所以，男旦绝迹是一种正常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