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里老生、旦角对子戏不少,如《平贵别窑》、《武家坡》、《坐宫》、《桑园会》等等,听众是非常爱听的。组织不同流派的生角和旦角共同唱一出对子戏,则更会受到听众的众迎。因为,在舞台上演出,如果这个剧团以老生出名,则唱对子戏时,旦角是配角;如果是旦角挑班的,唱对子戏时则老生是配角,叫挎刀老生。而两位流派的代表人物合唱对子戏,就很难得了。特别是由程砚秋和杨宝森合录的《武家坡》,如今已成为绝响了。
1953年我们录了这出合作戏。在组织这场录音前,我先找到了杨宝森的琴师、他的哥哥杨宝忠。当提出我们的想法后,他说尽快和宝森去商量,然后给回信。我随即又去找程砚秋先生,没有经过第三者的介绍,直接奔西四北程砚秋的家里。他家住一所老式四合院,院里栽有树木,情雅、安静。程夫人果素瑛待人热情,程砚秋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当我说明来意以后,程砚秋说:“哎呀,电台把工作考虑得太周到了。我们搞这种工作的,平时都很少想这些,只想到自己的剧团应当排练什么戏,很少考虑跟别位合演,特别是打破剧团的界限……这太好了!我完全赞同。你们再征求杨先生的意见吧!”
过了几天,杨宝森通过杨宝忠、杭子和等人把我带到和平门外魏梁胡同杨宝森家里。他答应与程先生合录《武家坡》,并要求到程家说戏。程砚秋听到这个消息后,坚持不让杨宝森从南城跑到西北城来说戏,而宁肯自己到杨家去排练,并亲自打电话告诉杨宝森。这使杨宝森十分感动。
在排练过程中,程砚秋为了照顾杨宝森休息,一般都在上午十点以后或下午四点左右带着琴师钟世章和鼓师白登云到和平门外杨家,而且不要车接送。他们排练时一丝不苟,唱念一字一句不疏忽。哪个地方不理想,停下来研究研究,统一后再排练。真是聚精会神,全力以赴。 经过两、三次的排练,两位艺术家满意了,他们订下录音时间,请两个剧团的有关人员到电台录音。
程砚秋说,我们为了录音,停上一场演出也是应该的;要保证录音时精力充沛,嗓子在家。他又说,录音的影响可大了,我们在剧场对观众负责,在电台就要对听众负责。杨宝森当时身体不好,常闹病,一个月演不了几场戏。而在录音室录音比唱一个晚上的戏更累,可他从排练到录音始终情绪饱满。《武家坡》里的西皮导板“一马离了西凉界”,唱得韵味十足。据琴师杨宝忠说,比在台上演出好多了,真是满弓满调。杨宝森说,我能跟程先生合作录音,打心眼儿里高兴。
程砚秋在跟杨宝森“对口”(即快板、流水咬着唱)时,要求一个调门、一个尺寸。这不是件简单的事。在旦角叫板“有劳了”后起唱,程砚秋充分发挥程派唱腔的长处唱得低回婉转,精彩极了!过去,有人认为程派唱腔过于含蓄,有些唱词不易听清,但程砚秋对着话筒录音,一字一句都很清楚,即使不懂这出戏的人也能听懂故事情节。
在录制过程中不换鼓师,这在一般演出中是不可能的,因为各有各的一套班子嘛!这次录音,生、旦大段独唱,用自己的琴师和鼓师;但当两人对唱时,程砚秋坚持用杨宝森的乐队伴奏。我们提出,如不顺手,可以分段录制。程砚秋、白登云二位都说那样录感情不连贯,不必分段录制,还对杨宝森的乐队说:“你们辛苦了,帮帮忙吧!”经过两位艺术家和两个剧团演员、乐队的通力合作,这个节目的录音效果很好,大家十分满意。
没想到《武家坡》录制完成后没有多久,程砚秋和杨宝森就因病相继去世了。但他们这出戏的录音已经成为艺术珍品,留在戏曲艺术的宝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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