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男旦戏随人去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看过电影《霸王别姬》的人，无不对这句伴随着急促的京剧锣鼓点的台词印象深刻。电影中的小豆子，在这一幕中彻底完成了性别自我指认，而之后张国荣饰演的程蝶衣，则实现了“人戏不分”的无我之境。在这部电影中，陈凯歌和张国荣把京剧男旦的艺术境界剖析到了极致。而在现实的层面，京剧男旦虽然没有电影中这般“雌雄不分”，却也有着跨越性别的美学特点。

面临绝境的男旦

在京剧200余年的发展历程中，男旦的成就是其中最浓墨重彩的章节，在这个特殊的领域里，产生了梅兰芳、尚小云、程砚秋、荀慧生等数位享誉国内外的大师级表演艺术家，拥有数量质量都堪称惊人的剧目，创编了数不胜数的精彩唱腔，塑造了目不暇接的生动感人的女性艺术形象。
其实，出现于唐宋，至明清之际有了长久发展的男旦艺术，很大程度和京剧形成初期女性不准登台表演有关。四大徽班进京之后，京剧从剧目到表演都是以老生为主，当时的男旦表演刚劲有余而柔美不足。直到“四大名旦”的出现，使得京剧男旦表演艺术炉火纯青、精妙绝伦，才彻底扭转了京剧以老生为主体的格局，使男旦上升到极为突出的地位，京剧艺术也达到了它的鼎盛时期。只是，建国之后，有观念认为男旦是一种违背人性的做法，各大戏校便不再培养京剧男旦，京剧男旦正面临绝迹的景况。

女性的无法超越

曾有危言耸听说：京剧式微，很大程度是和男旦的消亡有关。不管这句话可信与否，一个事实是，“四大名旦”所达到的艺术成就，至今还没有人超越。
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研究员章诒和女士说：“由于形体和生理条件等方面的优势，男旦演员在舞台上所表现的腰功、腿功以及声音的力度、厚度及广度都是女演员很难达到的。”
中国戏剧家协会研究室副主任周鼎认为，女人演女人，本色出演即可，她不会刻意地去想如何表现自己女性的特质；而男人演女人，他必须细心观察女人的一举一动，揣摩女人的心理，然后再经过艺术加工，把女人表现出来，所以，男旦表演往往比女人更像女人。
师从张君秋的著名京剧演员王蓉蓉说，受生理条件所限，一名出色的男旦演员在吐字运腔时所特有的独特韵味，女演员很难效仿。京剧大师程砚秋在解放前坚持不收女弟子，因为程派的脑后音是女性无法发出的。而程派表现刚烈、悲情的艺术特点，也只有男人的生命力量才能企及。
更有人说，梅兰芳身上那种雍容华贵的气度，是把男人的沉稳力量赋予到了女人的娇媚之中，才会有风华绝代的虞姬、杨玉环和天女。

硕果仅存的刘铮

前几年，曾有媒体介绍了“最后的男旦”：从艺40余年、为电影《霸王别姬》里京剧旦角配音的张派青衣温如华。但今年，北京戏校刚毕业的男旦刘铮似乎为京剧男旦延续了新的希望———几个月前，他在上海的演出赢得了满堂彩。这位出身梨园世家的男旦演员，之前学习的却是舞蹈。然而，一次偶然的京剧票友聚会，却让他决定放弃自己在电视台的工作，去报考北京戏曲学校。尽管要在4年内把别人十几年学习的东西补回来，但刘铮还是凭借自己的天赋，达到了相当的艺术高度。他俊美大气的扮相、甜美宽厚的嗓音以及宛转圆润的行腔，颇具张派韵味的演唱，已经为他赢得了广泛的关注。
本来想电话采访一下这位硕果仅存的男旦演员，接听电话的却是同样从事京剧表演的其父刘长城，他告诉记者，刘铮毕业后，一直没有专业京剧剧团接收，于是便签约了陈佩斯的文化公司。这两天，他正和上海的女老生王珮瑜忙着商量准备自己演出。谈起儿子的处境，这位父亲显出一丝无奈，虽然刘铮在艺术上获得了一致肯定，但始终会有社会的冷眼和歧视。前不久，为他录制的一档电视节目被临时取消，甚至无缘参加京剧电视大奖赛。“不过，现在情势似乎好些了，美国一家时尚类杂志在7月为他做了专题报道，前两天，意大利威尼斯戏剧节也邀请他明年去演出。”说起这些，刘长城的语调中露出了一丝欣慰和希望。

（摘自 《东方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