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脱旧体制 不走回头路
今年8月份,王珮瑜将不再与上海京剧院续约,她打算和一些志同道合者自己干。上周,王珮瑜要扔掉“铁饭碗”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全国戏曲圈里传得沸沸扬扬。昨天,记者向王珮瑜证实这个消息时,她丝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非常坦率地与记者聊起了她的“理想”。
挣脱旧体制自担风险
记者(以下称记):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离开上海京剧院的?
王珮瑜(以下称王):并没有想过离开京剧院,只是希望和京剧院形成更好的互动关系。
记:是因为在旧体制下你感到受约束、难以施展才华吗?
王:对于眼前的体制,有想法的艺术工作者都会有被约束的困惑。旧体制的种种弊端,目前的确使京剧从艺人员处于相对被动的状态,所以我愿意挣脱旧体制的枷锁,自己来担责任,冒点风险。
记:是什么事刺激你下定决心的?
王:没有具体的事情刺激我下决心。拥有自己的剧团是我一生的理想,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战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记:在考虑离开的过程中,你觉得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王:每走一步,每做一个具体的设想都是很困难的,因为在过去的实践中,并没有比较成功、比较系统的理论依据指导我们,告诉我们文艺体制改革究竟该怎么改?一切都在摸索之中,这种摸索是很脆弱的,不一定是有退路的。
全方位寻求经营管理者
记:你是不是也打算办萧雅一样的公司?或者像张火丁一样搞个工作室?还是和她们有所不同?
王:她们的做法都是我很好的借鉴,至于怎样的形式目前还不明朗。
记:是不是也打算外聘专业经营管理人员?对这位经营管理人员现在有人选了吗?对他的要求是什么?
王:戏曲方面尤其是京剧专业的专职经营管理人才,眼下非常匮乏。我长时间都只抱着自己的专业,突然有一天要考虑专业以外的事情,其实有些措手不及。这样的经营管理者要具有相当的专业熟悉程度,以及在业内良好的口碑,具有广博的知识面,应当是我的良师益友。我们会考虑在业内物色人才的同时面向社会聘请,希望多些有识之士来帮助我。
记:你觉得和张火丁、萧雅相比,自己的优势在哪儿?
王:年轻。
尝试各类合作方式
记:你班子的人员、乐队怎么办?你心目中最理想的合作伙伴都有谁?现在有没有志同道合的主要合作伙伴了?
王:目前在起步阶段,人员一定要精干。我们想强调的“良性竞争,优胜劣汰”的宗旨,打破“铁饭碗”观念,做到不养闲人,无一冗员。大家都知道我的琴师陈平一,今年虽然才20岁,我们在专业上合作得非常默契,在人生目标上也追求一致,他将是我最关键的合作者之一。我心目中的理想合作者就是所有优秀的艺术家们,我们愿意在最大程度上实现人才、物质的资源整合。虽然我今天愿意单干,但并不意味着我在艺术上就已经成熟,我很需要艺术家们的提携,需要不断丰富剧目,所以只要是利于艺术的发展和进步,我都会尝试。
追求“完美”新戏
记:在剧本、导演、排新戏这些方面你有什么打算?
王:编排新戏是我要组建新班子的原因之一,也是组建起新班子后主要要做的项目之一。上海历来在新戏的创排上是有优势的,我会物色适合我的题材,请了解我的编导人员参与合作。当然我有传统戏方面的优势,这种优势不会因为机制的转变而丢掉。对我来说,排新戏是非常慎重的事情,拿奖也好,获利也罢,都不足以来诱惑我,而真正排出深入人心、使观众认可、经得起推敲、经得住时间考验、形式和内容都比较完美的作品,才是有意义的。
排练仍在京剧院
记:资金从哪里来?准备投入多少?现在有着落了吗?
王:我一直提倡“贫困戏剧”,即便要投资,也本着节俭朴素的宗旨,这样既不冒险,也有利于大大提高演员队伍的能动性。戏主要应该“折腾”演员,而不是别的。
记:有长期、固定的排练场所吗?有长期、固定的演出场所吗?
王:目前和京剧院还保持着合作关系,剧团愿意为我提供这些场所和其他资源。
开头赔钱,不会太久
记:如果一直赔钱?你还会坚持吗?如果你认为不会赔,理由是什么?
王:开始一定是很艰难的,但我觉得我的方针肯定是对的。假如过去的旧体制给戏曲事业以及从业人员带来了丰厚的利润的话,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都在想各种办法改变现状?我看好未来的市场,是充满了商机的,但要去开拓,观众的审美情趣和感知能力也是需要不断提升和引领的。只要决策是正确的,机制是符合市场规律的,技艺是过硬的,赔钱的状况是不会太久的,关键是每一个环节都要绝对到位。
我不怕别人说什么
记:第三届研究生班的学费是院里给你出的吗?研究生刚毕业、又刚当上团长不久,选择现在离开怕不怕别人说闲话?
王:学费好像不是上海京剧院出的。但上海京剧院对人才的培养一直是不遗余力的,他们对于我们这些青年演员寄予的希望,除了要专业好以外,还希望我们具有开拓精神。我目前的举动是符合“三个代表”精神的。虽说有句老话说是枪打出头鸟,但我不怕别人说什么,因为我在做的事情也许不成功,但会为以后的探索者提供一些经验教训,这也是意义非凡的事情。
记:目前准备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王:在进行,还没正式启动。
工作室年内成立
记:与院里的聘用合同什么时候到期?
王:8月底。
记:听说你正在筹建自己的中英文网站?能介绍一些详细情况吗?
王:目前还在搜集相关材料。我想把它建成综合性的京剧网站,从不同的视角来推广京剧,而不仅仅限于我个人艺术生活方面的内容。
记:自己的班子打算什么时候正式成立?
王:我不着急,哪天成熟就哪天成立,当然不会太久,今年年内成立。
记:你的这个班子打算用什么样的名称?公司?剧团?工作室?
王:理想是做成公司化的剧团,但先得从工作室开始入手。
请老艺术家任总监
记:你的这个班子常演剧目准备了哪些?在剧目建设方面有些什么设想和打算?
王:除了我已经常演的剧目以外,会考虑整理复排已经濒临失传或已经失传的传统戏,这也是我们在研究生班的重要课题之一。
记:《王佐》是要带到你的班子里去创作吗?
王:《王佐》因为诸多原因,暂时还在修改剧本,时机尚未成熟。
记:你的新班子里其他行当的主演也都是年轻人吗?
王:不一定都是年轻人,但我要用的年轻人一定都是真有事业心、真敬业的,一定是不怕压力、有干劲的年轻人。
记:新班子的艺术总监是你自己担任还是聘请老艺术家?
王:还是想请老艺术家来担任,我尊重京剧艺术的特殊性,不能盲目相信自己,这是个啥时候都不能没有师傅鞭策的行业。
就想自主、痛快地唱几十年戏
记:离开上海京剧院,阻力有哪些?
王:主要还是来自自身观念的阻力。
记:你对未来的困难考虑得充分吗?
王:最坏的打算和最大的努力相结合,这是我的心态。
记:如果市场运营不成功,你会回到上海京剧院吗?
王:我做事不喜欢瞻前顾后,没把握的事也不应该去做。我要强调的是,我和上海京剧院会一直保持某种依托或合作的关系,而不是对立。我是要为今天的重大决定负责的,为自己负责,为上海京剧院负责,也为广大关心我的人们负责。我的市场运营成功与否,都不是我回到原点的理由。事实上,这步真的跨了出去也许就是大好前景。我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自主地、痛快地唱几十年戏,老的时候回头想想没有什么遗憾。
我的后台是市场
记:你有“后台”吗?你的“后台”是谁?
王:我的后台是市场,是自信,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呼声,是前人给我们留下的、珍贵的精神财富,更是京剧这个大剧种在世界舞台上的不可替代的地位。
记:上海的文化领导知道了你这个决定后,是什么态度?
王:上海的各级领导都十分支持我的想法,但也希望我慎重。
记:《新民晚报》报道后,上海戏迷有什么反应?
王:大家都持观望态度,但他们都会祝福我和我的伙伴们。
家人担心并支持着
记:在上海京剧院让你感到最压抑、最无奈、最困惑、最愤怒的是什么?
王:我从不抱怨环境,也没有那么多的悲观,我总是相信英雄能创造时代。我对于上海京剧院有太多感激,在我这么年轻的今天,他们已经给予了我很多荣誉、奖励、地位、待遇,除了感激,还能有什么呢?所以闯出一片天空,才是我对上海京剧院最好的回报。
记:你的家人支持还是反对你的决定?
王:在父母眼里,我永远是孩子,他们永远都会担心我,但一定是尊重我的一切选择的。因为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孩子是最优秀的。
京剧,需要引领“轻狂”
知道王珮瑜要单干的消息,并不是特别吃惊,总觉得像王珮瑜那种性格,自己组团闯市场是迟早的事。记得四个月前在星巴克咖啡馆,听了她的一番洋洋洒洒的剖白,就知道了她绝不是个简单的“小子”。她的语速非常快,但逻辑性却很强,虽然滔滔不绝,不该说的却绝对只字不谈,口风紧得很。
这几天,身边一位连“女老生”都不知是什么的同事总在我面前感慨,说王珮瑜太厉害了!才26岁就当了团长,现在又要自己下海。而自己也是个同龄人,却不能为自己做主。
这让我想起了在民间流传颇广的对联: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横批:不服不行。这话虽然有些偏激,但在一定意义上倒也说明了现行人事制度的弊端。比如,在日常中,我们常说“安排工作”,你做什么,领导说了算;但是你能干什么、能够干好什么,却并不见得在领导考虑之列,你也就未必能有施展拳脚的舞台。不少单位现在还在公开或不公开地实行着熬年头、排资历的陈规,很多有冲劲、有激情的人才在这种机制下,有的会失去动力而“泯于众人”,有的意欲“跳槽”却又为“关系”、“编制”所羁绊困扰。
无论是反对者,还是赞成者,有一点大家都会承认——“此处不留‘才’,自有留‘才’处”,激活人力资源,将对文艺界的体制改革产生深远的影响。
有人说,王珮瑜太年轻,言外之意是她太轻率,太不知轻重、太不知深浅。我倒希望中国的戏曲界多些王珮瑜式的少年“狂徒”,多些张火丁式的“死心眼儿”,冲出几条沟渠来。也许,庄重、厚重、稳重、沉重的京剧界,因此会有了点清纯、清新、清爽、清秀,有了点别样的景致。(记者
唐雪薇)
(摘自 《北京娱乐信报》)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