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昨天的彩霞工程,感慨颇多。
初识张学津是我开始接触京剧的时侯,我学的第一个唱段就是《借东风》,当时就觉得那句回龙,他怎么唱的那么清朗圆润,那时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马派,或者风格之类的。就是觉得唱的好听。
后来买了上海出的《张学津,耿其昌唱腔选》的盒带,那句散板:三杯酒下咽喉把大事误了,让我觉得原来散板也这么好听,这么耐听。
如果不是张学津有段时间退出舞台,我对老生的兴趣就完全集中在了马派和他的身上了,张学津几年后的复出,让我一阵欣喜,但是却失望多多,电视转播他《赵氏孤儿》“白虎堂”一场,他的嗓音完全塌中了,勉强的不得了。感到很惋惜,这样一个优秀的演员就这样慢慢的颓废了?
而这次彩霞工程中,可以听的出来,张学津的嗓子又回来了,就是在自己年轻时设计的《箭杆河边》那样大起大落的唱腔中,他也能驾驭的很好!真真的难为他了。
友人说:张学津是建国后一批里,最好的一个,好就好在他有戏味儿,所谓的戏味就是他的表演还有点京剧的“境界”,还能反映出京剧的老味。我很赞成他的观点。综观和张学津一辈的演员中,他们的身上总是有点“现代味”,我不是否定“现代味”,而是说他们在演传统剧目的时候,很难体现过去艺术家所能够营造的“空灵”的氛围。而在张的身上,我们倒是可以看出这些来。
我最喜欢看他的宋世杰“盗书”一场和程婴的“盘关”一场,我想这两场也是张学津体现乃师风范最具有代表性的二场戏,马派重于唱,正如昨天电视中张所说:他之所以能够在观众中产生不小的影响,就是因为他的唱能被更多得人接受,老百姓散步,遛弯儿时,就能随口唱出“此时间不可闹笑话”,感觉上口,那么顺。其实马派的唱,不仅仅是上口那么简单,就是像“劝千岁”这样的大众唱段,气息要贯通,节奏要变化。喷口在哪里?力度的掌握,不仅仅是流畅,潇洒这几个字所能说明的,可不是那么简单。马派还重于表演,他的表演我想用“细致”“准确”“精巧”来概括。“盗书”一场中,掌灯,行路,偷听,偷窥,撬门,取信,放灯,拆封,眷抄,吹干,封口,放回,发觉,信的复位,关门,上栓,下场,每个动作显得那么的精巧啊!不管是撬门,还是拆信,那些动作源自于生活,是多么准确。放回信件,想想不对,不是原来的位置和方向,他又颤颤巍巍,紧张的复位,多么细致,观众可能没想到,但是他帮你想到了,他走在了观众思维的前面,然后你会恍然大悟,再回头一想,嘿!有前因,有后果。你说怎么不能得到看戏心理上极大的满足呢?可惜我们这一代人无缘看到马连良本人的演出,但是我认为在张学津的身上,已经传达的非常到位和充分了。
有时候,我觉得像张学津这样作一个忠实的流派继承人也很好,不一定非要自己走出一条道路,而且我们京剧本体的现状,还没有到演员自己创新的那一步,不管是像京剧本体的矛盾和自身素质这样的主观条件,还是市场大环境这样的客观条件,都不具备,李唯康的失落就在这里。有点早了,可是作为50多岁的演员,谁不想拼一次,不要责怪李唯康,这个时代,这个现状不是她所憧憬的那样啊!
所以,我说忠实的继承才是目前最最重要的,张学津他们这辈的演员,是最无可奈何的,刚刚解放,年纪正轻,可能还在懵懂,刚想跟师傅学点东西,有赶上文革,文革结束了,老的老的,走的走了,向谁学去?那属于老艺人的一切,属于京剧的一切。留下了多少?可想而知!这个传承断档了!这个艺术断档了!这个“境界”断档了 !
张学津在叙述自己时说到,常在侧幕,柱子,楼上看戏,看出场,看细致的地方,看舞台调度,确实体现了他的努力和勤奋,他的努力有方法,他的勤奋有法度,这是一个聪明的演员。这也是一个有进取心的演员。在张学津的言语中,我们可以听的出来,他对于现在青年演员的责备和殷切希望。他在那个年代作出了付出,所以尚能维持着这个流派的面貌,但是若干年以后,可怎么办呢?
要想成角儿,就得自己成全自己,《霸王别姬》中关师父这话,在现在想想,显得那么深刻!
我为张学津先生而感动!
同样我也为他们那个无奈时代中同样付出的人们而感动!
祝福他们!

本贴由唐义刚于2002年9月26日12:54:29在乐趣园〖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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