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笔者以听为主。听京戏,从留声机,到收音机,到录音机,再到CD机,而今到电脑,应该感谢科技的发展。当然,更应该感谢那些让人变得更聪慧些的热心人。喜欢听京戏,笔者坦言之,也只是喜欢吧了。听个约约乎足矣!
由此,听戏也只凭感觉,与票戏者是不一样的,少有听戏者对某个音节,那个气口,有敏感的灵性和确切的点评。可能,各人的欣赏角度不同,爱好的涉重点也不一样吧。只是有一点应该肯定,票戏者对戏曲的钻研水平要高得多得多,因此,票戏者应该归入内行的范畴。笔者要注释这一点的目的,实在是指望票界上乘的尊辈长者,对听戏者有个热忱而客观的指导。因为听戏者的某种感觉,有时出于灵感或称作悟性,点到了,可是谈得不深、不透,资深行家一点拨,茅塞顿开也是可能的。
过去,笔者曾多年与戏曲票社略有过从,由于似居“清客”之位,相交平和。但偶尔也有个别,自恃行家,会对初来乍到者藐视曰:“他们不懂”,把台面上略唱上几句者,讥为:唱得象“小热昏”。“小热昏”?南人称卖梨膏糖的小贩者也!其实,平民为果腹而行者,他们为生计也是颇多才多艺的。只是,在一个封建意识,“学而优则仕”的社会里,居平民而歧视平民者众,俗话叫做:“穷人欺穷人,叫化子欺难民”,潜移默化是非常可怕的。当然,笔者说的是旧社会。话扯远了。
京戏,不单是帝皇将相,才子佳人,少不得还有渔樵贩夫,客商走卒,平民层次倒不在少数。《乌盆记》出场很晚,因为那是鬼戏!听说现下有人想让刘世昌的鬼魂动起来,倒也是,直挺挺地干唱,有人不喜欢。怎么个动法?不知道!也不是听戏的笔者感兴趣的范围。
《乌盆记》的唱,那一段“未曾开言泪满腮”,反复地听,听得孩子也耳熟能详了,到单位里,途经办公室,有头儿也在听,孩子一听,顺口曰:乌盆计!头儿一惊,曰:“小赤佬,侬那能懂?”看来京戏这玩意儿,懂的人确实越来越少了!“物以稀为贵”,那就让笔者自得其乐吧,维克多·雨果不正说到:“……两手空空的人们总算也还捧着一位慈悲的上帝。慈悲的上帝,对于平民来说,还是必要的。”爱好和热中,有时真似一种信仰,且当成了上帝一样!
寒夜孤灯听《乌盆记》,MP3的音响为发烧友所不屑,可是笔者的老唱片,他们又赞不绝口,其实对于笔者,活到这巴年纪都无所谓的,人真是奇怪的生物。而把好几位老老少少的演员所唱作个比较,笔者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颇有新的感受,而且笔者的感受绝对肯定与时尚相左!
寒夜孤灯听《乌盆记》,听得最寒毛凛凛的,是老三鼎甲的孙菊仙,大概是《百代》或者《高亭》的老唱片翻版,音响效果果然不敢恭维,初听也不觉得老孙唱得有什么好。但老祖宗辈的唱,仔细分辨,莫计较规范、顺溜,实实是刘世昌在阴曹地府发出的声音,实在唱出了鬼魂的效果。再联想张别古那两句:“少来见鬼,还有三年;老来见鬼,就在眼前”。倒不是老来怕死,孩儿未转,一个人还是朝沙发背后望了望!感受之中,行家讲神似,从孙菊仙唱的《乌盆计》,老乡亲不止“够一卖”了。
寒夜孤灯听《乌盆记》,再听稍后的言菊朋、马连良、杨宝森辈,老言往昔,神情皆备,与上一辈靠得够近;老马也未脱老辈规范,潇洒特色渐显矣;杨宝森中气甚足,不知何因,有句把似嗓音失润,这其中定有些道理,得听内行的了。
寒夜孤灯听《乌盆记》,平常听得最多的,当是关怀。关怀有一条好嗓子,加上老一辈艾世菊的张别古,听着够带劲,这一辈中,论场面、音响,讲卖着嗓子唱,比老一辈似乎更显得珠园玉润,高亢响亮。可是略有一种感觉,似乎光顾了唱得好听,刻画人物的境况、界面,就比老一辈略逊一筹。有时个别演员还喜欢耍着板唱,这一来不是刘世昌在哀鸣,倒是某某某演员在代叙一般,演员在演自个儿了。新一代的演员,在新潮变、变、变中,变得刻意突出自个儿的才艺。可惜,由于根基尚浅,达不到老艺人所谓演自己,这么一种说来含浑又深玄的境界,闹不好给人以耍着板唱的刻意咬切,比喻为唱得象“小热昏”,当然太过了。可千万别向这条道上滑呀!
寒夜孤灯听《乌盆记》,又该调侃一下了,比唱歌论之,少不得又提到周璇,这《马路天使》那两只歌,后人有多少姑娘唱过,嗓子好,音质好,加上尔今营养好,保健品多,唱得真是又甜又舒坦。要说好听,舒人心怀,一点无可指摘处。可是从笔者听来,总无有周璇唱得入情合意。这大略是人随环境转,要今日独生子,风和日丽中,去深切体会无爷无娘的悲凉,是绝不可能的。而京剧,体会剧中人的情感还是必需的,不能“老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而表演手法可以是程式化的,净角表达悲伤,有很多程式化的动作可以采用,真要泪如梭、雨滂沱,那才真成了大花脸了!
寒夜孤灯听《乌盆记》,民族文化中的戏曲,人们以简短、精炼的手法,刻画人情、世故,因为是给平民看的,场面不能太大,道具不能太多,小生意似张别古卖两双草鞋,没有风险。大生意贩绸缎就要当心。小孩子说话要有份寸,莫惹来祸端,戏中多少教诲,祈祷善良、诚恳,我辈平民看了,上去孝敬父母,下要养育儿孙,这样的戏,足够概括平民人生。中国的传统教育中,这是健康的一端;谁若问另一端是什么?京戏包罗万象也有,您就去看《宇宙锋》里赵高那两句定场诗:“世人道我奸,我笑世人愚;无有奸与乍,富贵怎周全”,笔者无有此等才学,所以也无有权贵之幸,从略了!
寒夜孤灯听《乌盆记》,古人云,活到老,学到老!老了,也许会老迈昏庸,但涉及见识,理解力因知识的积累而提高。别人当有许多成功的经验可效仿;笔者也有不少失败的教训可借鉴。因此,时下听孙菊仙的《乌盆记》,倒听出点道道来了,当然也只是能感受到孙的唱够味,半夜三更,听他的唱,听得汗毛凛凛,倒真有点吓势势的,那么,这也就是老乡亲的成功处。而年青一代听京戏,听《乌盆记》,笔者认为还是听关怀的,有嗓子,唱得也够味。而主张让刘世昌动起来的家伙,也许会加油加酱,长袖善舞,爱情永恒,与时俱进,得权贵幸,评得当代什么大奖,说不准完全可能。在新时期刘世昌将以什么形象出现?笔者先去翻翻聊斋脚本,得讨教一下山东的蒲松龄先生!
本贴由鹧鸪天于2005年12月09日21:59:58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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