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友梅

《松柏庵往事》是戏曲文化人和宝堂写他母校———北京市戏曲学校有关人与事的随笔结集。是本闲书也是本好书。这批随笔在北京的《梨园周刊》上一露面,就引起读者兴趣,便随写随发。写到一半时,正好赶上松柏庵被拆,宝堂感叹中想搁笔,但读者电话信函不断,还有执著老者因少一期报纸,亲自跑到报社去补上,就为保留个完整的“松柏庵”。在读者感动之下,宝堂接着往下写,竟连载百篇,整整两年。为满足读者的希望编辑成册,书名仍叫《松柏庵往事》。连载时是闲文,结集后自属闲书。说它是好书,是因为写出戏曲界一大串真事逸闻,读来有趣有益,并为撰写《中国戏曲史》和《北京地方志》提供了重要史料。随着时代进展戏剧会变化,艺术会发展。但不论怎么发展如何变化,京剧发出的光彩,创造的成绩,曾经占有的地位,是举国认同和不可替代的。而要研究新中国的京剧史实,就漏不得“松柏庵”。

松柏庵在北京外城陶然亭西、万寿西宫东。解放初期这一带还是荒凉所在,窑台之外只有几处墓地和庙宇。松柏庵就建在程长庚、梅巧玲等前辈艺人捐资建立的“安苏湖义园”地头上。原是某王府家庙,几经演变,成为民国后的“梨园先贤祠”。墙里是梨园界的祖师殿、先贤祠;墙外是杨小楼、金少山等几代名伶的墓碑和坟茔。里外同属梨园三界,也就成了京剧艺人聚会之地议事之所。艺人们早晨在陶然亭、坛根儿喊完嗓子,都习惯到此小憩,顺便指导梨园子弟练习基本功。解放初期,京剧艺术有断代之虑,梨园公会负责人沈玉斌先生就倡议由艺人自办学校“替祖师爷传道”。没钱买地盖房,沈先生又冒“欺师灭祖”之罪,建议占用松柏庵。建议一出,自四大名旦、四大须生到“龙套上下手,狮子老虎狗”,全体同人一致赞成。这样松柏庵就变成了“私立艺培戏校”。办了一年多,在经济极端贫困的情况下取得了可喜的成绩,感动了同行,也引起党政领导的关怀。便在彭真市长支持下由政府接手,改成公立“北京市戏曲学校”。这就更加激励了艺术家对革命的事业心和责任感。梅、尚、程、荀、喜、连、富、盛、世、德、和、金、玉、永,活曹操、活张飞、活赵云……几代表演名角、教习名师都涌进松柏庵,拿出看家本事传道育人;随后就从这里走出了张学津、孙毓敏、李玉芙、李崇善、孟俊泉、王晓临、燕守平、王树芳、王玉珍……一代新星。这一传一接,一进一出中有多少动人的情节,感人的故事,非亲身体会,亲眼观察的圈中人难以说得清楚,恰恰在教出孙毓敏、李玉芙、张学津、孟俊泉等同时,松柏庵里还培养出一位张嘴能唱,提笔能写的新戏曲文化人和宝堂。

这本《松柏庵往事》是他近年成绩之一。我的话是否属实,有作品为证。是以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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