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戏琐记——我看梁忠威饰演《于成龙》之邹克忠

我看梁忠威饰演《于成龙》之邹克忠
作者：雷苗伟
时间：2016.1.12
地点：柴村剧场

2016年1月12日，在柴村剧场观看了新编晋剧《于成龙》，这是我第二次观看此剧了，第一次是2015年秋天首演的时候。起初，对于这种“凑热闹”的应景戏我是不看好的，因为总感觉戏曲一旦和一些外在的因素联系的太紧密了，便不免会失去她自身的一些东西。但随着大幕拉开，一个个的登台亮相，我发现自己的最初感觉并不对，感觉晋剧《于成龙》很“戏剧”！评价一出戏曲用“很戏曲”这个词，看似是一个很矛盾的评价，但这个词对于我们的新编戏来讲，却又太难得了！《于成龙》唱词雅、音乐美、演员精，可谓说是珠联璧合，强强联手。主演谢涛老师唱作俱佳，不愧为晋剧老生行的领军人物，她的优点已见于太多的媒体了，此处便不再锦上添花，我们来看一下《于成龙》中邹克忠的饰演者梁忠威老师。

晋剧《于成龙》讲故事形式为“一条线”式，即一个故事讲到底，故事的这种手法很容易讲的精彩，同时这条线上又串起了一个个精彩的小故事，第二场“智赚蠹吏”从便是很精彩的一折。本场讲述了于成龙如何用计拿下“蠹吏”邹克忠的，梁忠威老师便是邹克忠这一角色的扮演者。这场戏共三个人物：于成龙、邹克忠、杨玉贞，以于、邹二人为主，两人戏份相当。我们太原北边的观众是不太善于鼓掌的，但梁老师精彩的表演让大家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这就是梁忠威老师“丑中见美”的艺术魅力。本文就梁忠威老师的表演艺术浅谈三点自己的感悟。

一、丑中见美

传统的丑角出场，通常是鼻梁上涂一豆腐白，身着大红官衣，脚蹬朝方靴，在舞台上嬉笑怒骂，力展丑行滑稽之能，但这一形象通过演员一系列的艺术创作，却转化成了舞台上的一种美。邹克忠的出场也是如此，俨然是一个“暴发户”的样子：腰系一块夸张的玉配，手指上戴一枚硕大的宝石戒指，哼着小曲，吊儿郎当上场，这种扮相无疑是“丑”的，他不符合传统观念中君子的形象，但梁忠威老师通过唱念做打等戏曲手段，却给我们在舞台上塑造了一个“美”的艺术形象，这便是戏曲舞台上的“丑中见美”，梁忠威老师用他精湛的艺术把这四个字诠释的如此突出，这就是演员的魅力！

清朝画坛“四僧”之一的朱耷，原是明朝王室后裔，满清入关后，过起了流亡的生活，一生潦倒。人生前后地位的巨大反差剧使朱耷对生活产生了极度的不适应，还为自己取一字号：八大山人，这四个字竖起来用草书书写，便有“哭之笑之”之意。他把这种对生活哭笑不得的情绪全倾诉到了画纸上，于是笔下出现“翻白眼”的鸟、鱼，枯萎萧条的荷、树等。朱耷笔下的这些物象在生活中是“丑”的，但经过他的艺术创造，却变成了一种艺术上的“美”。梁忠威老师的丑角艺术也是如此：丑中见美！

二、小中见大

传统的晋剧在行当上有“大三门”、“小三门”之说，“大三门”是指青衣、行生、花脸，“小三门”是指小旦、小生、小丑。从大、小二字上也可看出他们在舞台所占的地位：“大三门”多为红花，而“小三门”多充绿叶。但纵观梁忠威老师在第二场“智赚蠹吏”的表现，丝毫看不出这是个弱势行当，而且气场很大，把整个舞台撑的很满，真可谓是小行当演出了大气象：小中见大。这一场中，梁老师并没有大段的唱腔，但其富有张力的道白、夸张的表演，却把一个“蠹吏”塑造的诩栩如生，有血有肉。上文曾提到没有鼓掌习惯的观众却能情不自禁的为梁老师鼓掌，可见他饰演的角色真正走进了观众的心里。

京剧花脸大师候喜瑞先生嗓声条件一般，什么响遏云霄、声若洪钟等词汇并不属于他，但其却能扬长避短，在道白和身架上苦下功夫，终成一代宗师，开创了以架子花脸为主的候派花派，把一个个舞台上的的配角演出了新的内涵，成就了“活张飞”、“活曹操”等一个个鲜活的雅称。听我父亲说，在上个世纪全国正热演革命样板戏的七十时期，在我们壶关的人民剧团里，有一位叫赵怀忠的花脸演员，《智取威虎山》中饰演座山雕，他们团在长治地区演出此剧时，只要有赵怀忠饰演的座山雕上场，那必定是场场爆满、掌声雷动。很多人都不是被杨子荣、参谋长等主演吸引去的，而是奔着“座山雕”去的。正可谓是：只有小角色，没有小演员的。只要表演到位、演技精湛，一个小角色也能深入人心，成为经典。梁忠威老师就是如此，无论是《傅山进京》中的冯溥、还是《上马街》中的大个子，这都是小角色，但却响当当的站在了舞台的中央！此谓之“小中见大”。

三、俗中见雅

戏曲从最初的草台班，发展到今日在剧场上演的高雅艺术，其经历了一个从俗到雅的过程。其实晋剧的三花脸行当也经历过一个从俗到雅的转变，从丑角最初的口无遮拦，到现在的可登大雅之堂，在众多前辈名家的努力下，三花脸这一行当也逐渐变得雅、净许多。但时至今日，这“俗”、“雅”二字，依然很难把控，如演员演“过”了，便易有“流俗”之病，即戏迷所说的演“油”了！但梁忠威老师饰演的邹克忠却丝毫没有这一弊病，把此人物演的不偏不倚、恰到好处，丝毫没有让人感到有生嫌之处、流俗之相，这便是“俗中见雅”。那么，如何能将一个容易演“俗”的行当，演得如此干净、脱俗呢？我想这与梁忠威老师深厚的“戏外功夫”密不可分。梁老师虽为晋剧演员，但对山西的太谷秧歌、北路梆子，甚至国粹京剧都非常喜欢专研，并且颇有心得。私下和梁老师聊天时，也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心里时时刻刻琢磨的就是戏曲。我想，就是梁忠威老师的这种戏外功夫，成就了舞台了一个个雅而不俗的艺术形象。

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在日寇侵华期间，为躲避日本人的纠缠，曾留须息演，暂别舞台，这一时期梅先生便以卖字画为生。梅先生的字画不单是靠名人效应来吸引顾客的，而是在书画上在真正的艺术造诣。我想梅先生只所以能在舞台上塑造一个个经典的舞台形象，这与他多方面的艺术修养是有一定的关系的。梁忠威老师只所以能把邹克忠塑造的如此生动，这与他在艺术上的广涉博猎也分不开吧！

2015年农历腊月二十三，我们孙派艺术群策划了一次名家新秀同唱《丢手娟》的游戏，就是用道白和唱腔来展示老师们的风采，游戏特邀梁忠威老师参加。期间，梁老师给我发过来的道白和唱腔录音让我大为吃惊，因为梁老师所展示的道白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游戏，而是一次非常精彩的艺术创作。事后才知道梁老师为了这几句道白竟然录制了几十遍。此时，我突然悟出了梁忠威老师成功的一个秘诀：认真！人世间任何事情，只要有了“认真”二字，便离成功不远了。梁忠威老师1975年出生，今年属兔，刚过不惑之年，正是艺术生命的黄金时期，期待梁老师能在舞台上塑造出更多的艺术形象来，把我们晋剧三花脸的这个小行当，做出一篇大文章来，期待着！

梁忠威饰演邹克忠之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