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戏路宽绰,正反不挡。从十一岁涉足艺海始到后来搭班唱戏以至晚年教徒授戏,一贯博采众长,好学求精。青年时期每当与前辈名伶“毛毛旦”、“耿耿红”、“说书红”尤其与晋剧须生泰斗丁果仙等同台演出时,虽不是一个行当,但特别注意汲取他们的长处以补自己之短。在后来与他的晚辈或徒弟们配戏时,从不以长者和师辈自居,常常向他学习文化,学习改革了的新艺术。同时他和我市评说艺人郗富根十分交好,故在念白上深得“评说”之借鉴。如此孜孜不倦的学习探求不仅拓宽了戏路而且使表演艺术日臻成熟。

“山药蛋”在舞台演出六十五年,本行应工和兼工其它行当的剧目至少不下百出,其中曾饰演了包括儒生、书吏、谋士等身份的“方巾丑”;官场人物的“袍带丑”;酒保、小二、樵夫、商贩的“茶衣丑”以及纨绔子弟、花花公子的“鞋皮丑”和年迈诙谐的“老丑”。同时兼工老旦、丑旦,泼旦间或也演出“开口跳”角色。在诸多的丑行应工戏中塑了如《群英会》中行动诡密机警、表里不一的蒋干;《卖狗肉》、《女起解》、《鲜金鱼》中心地善良、语言幽默、动作滑稽的李尤儿、崇公道、布政司;《审头刺汤》中刁恶悭吝卑鄙的汤勤;《蝴蝶杯》、《梅降亵》中期压良善、玩世不恭的芦世宽、花游景以及兼工老丑、丑旦扮演的《宁武关》《火焰驹》、《杨乃武与小白菜》、《法门寺》等戏中的周母、李母、夏母、刘媒婆等众多的正反人物。无论正工或兼工,杨氏扮演的人物均达到栩栩如生、炉火纯青的程度,所到之处在观众心目中留下久难磨灭的印象。足见艺人的功夫与匠心非一日之寒。

第二,锲而不舍,勇于创新。山药蛋从登台露演之时就不断自我“责难”,严以律己。旧时学戏并无剧本一说,单凭师傅口传。上台唱戏一味盲目而机械地模仿,加之师傅们大都没有文化因而常常生出许多令人发笑的讹误。(譬如:笔者听《明公断》中一句台词曰:“草堂上饿死双父母”,可是到演员口里曾有人唱成“糟头上饿死双父母”。怎么不令人哭笑不得!)求知欲很强的“山药蛋”在学戏过程中不单单记住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做到会念会做,而且力求理解其中的意思从而因“情”而“戏”,戏到情切。更可贵的是他敢于创新,善于创新,在长期的演出实践中大胆纠正讹误,剔除(特别是丑行中历史留传下来的)封建糟粕,改正不合理的剧情。

在刻画人物上,杨步云说得好:“三装不如一像。”艺人一生中几乎把全部精力都倾注在这个“像”字上。每当拿到剧本,都要请文化人读好几遍,边听边咀嚼,揣摸所担任角色的内外感(表)情,做到装谁像谁。譬如《卖狗肉》中的李尤儿和《六月雪》中的张驴儿这两个外表相似的“茶衣丑”所扮的角色。“山药蛋”就没有一味地用丑行的各式去雷同,相反清楚地分别开两个角色灵魂上的“美”与“丑”,行为上的“善”与“恶”,表演起来心中褒贬得当,一招一势一唱一念分寸有致,这样便演出了前者的善良和怜悯心,后者的贪婪刁钻恶性,给了观众强烈的爱憎感染。

作为演员,“山药蛋” 很注意观察体验生活,把生活中的东西艺术化,用来塑人物。1957年剧团排演《杨乃武与小白菜》,为了摆脱性别、年龄、足板子的差异所限,塑造好“夏母”这一角色,处处留心寻找“模特儿”,当他突然发现疤改英的母亲来团,喜出望外,便不止一次地跟在老人身后,观察其言谈举止特别是小足老妇走路的形态,当戏演出之时一个老态龙钟的清朝官家老太婆蹒跚走上场来,台下立时掌声不绝。还有一次在霍县演出《宁武关》时中途止戏,观众为扮演(周玉吉)母的杨氏当场披红挂彩……

总之,功夫不负有心人,“山药蛋”坚持不懈苦心钻研,不遗余力刻画人物,六十五个粉墨春秋,留给人们的不是一堆廉价的丑角程式,噱头和干瘪的“豆腐干”脸谱,而是有血有肉,妙趣横生的人物形象。

第三,在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四功”“五法”上,“山药蛋”有其含蓄内在的特点:噪音虽不清脆却字正腔圆;唱腔不甚婉转却富有韵味;念白虽欠宏亮却字字句句入情动人;表演虽带“土气”却不庸俗下流;扮相虽然丑陋看上去却惹人喜爱。一个旧时学成且文化水平不高的老艺人能够达到如此境界,实非易事。

第四,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山药蛋”演戏,从来不矫柔造作,故弄玄虚,即使是单人场子也不卖弄噱头随意插科打浑来换取廉价的笑声。在与人配戏时更为注重在“配”字上做文章,尽管他脸上身上都有绝技,但很能把握分寸,演出来不温不火,恰到好处,从不为自己擅自“夺戏”,对于这种既不干扰别人又不破坏剧情的“台风”和艺德,晋剧须生泰斗丁果仙曾不止一次的赞赏道:“我演了这么多年的戏,像步云这样包人护戏的三花脸,实在没多见到!”

上述四点概为笔者之拙见,委实涵盖不了杨步云的艺术造诣。建国以来,他多次被推举为阳泉市城区“人大”代表市政协委员、市文联副主席、市剧协名誉理事长。三中全会后分别被中国戏剧家协会和剧协山西分会接纳、选举为会员和理事。这是人民和艺术界同仁给予的评价和待遇。对此杨步云老人深表感激。他在市晋剧团为其举办的“舞台生涯六十三周年”纪念会上曾热泪盈眶地说:“雷锋同志为革命革当螺丝钉,我要在有生之年为戏成虫的繁荣发展,为培养接班人当一颗‘秋皮钉’,钉在人民的鞋掌上,好在四化的道路上迅跑!”

想起这几句出自艺人肺腑、诚挚而幽默的话语,抬头看见老杨新居正中悬挂那次纪念会所赠书写着“树老根弥壮,阳骄叶更荫”的条幅,笔者试觉如此概括褒扬杨步云的艺术生平尤其是后半生,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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