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障城晋剧班宣传队1948年全县巡演记
吕二魁等人口述 张拴生整理
配合形势 县长挂帅领队
1947年井陉县解放后,面对即将在解放区开展土改工作、以调动广大翻身农民积积极性、支援全国解放战争的紧迫形势,以傅积义为首的中共井陉县委、井陉县人民政府多次开会研究决定,选调有群众基础、有演出能力的农村戏班组成宣传队,在全县巡廻演出,宣传党的土改政策,巩固新生政权,斗地主、分田地,改造陋习,倡导民主,激发农民对旧社会仇恨、对新社会热爱的阶级感情,积极参军,积极支前,为全国解放做出贡献。
1948年初,南障城晋剧班被县委县政府选中,一是因为抗战时南障城曾在路南县政府(原驻胡家滩,后迁大王帮)领导下,地下党组织领导坚强,群众有一定觉悟,积极性高;二是南障城晋剧班闻名全县,有一群青年演员活跃在舞台上,新戏旧戏都能演,功底厚、实力强;三是晋剧班领导是党员,其中不少演员也是地下党员,还是演出、后勤骨干,30多名演职员政治上都能靠得住。县政府为了把下乡宣传演出工作抓好,特派副县长张玉同志挂帅领队,制定演出计划,筹划演出剧目,以中心村为演出目的地,自带辅盖行李,自背道具行头,一村两天,既是宣传队,又是工作队。排演的主要剧目《血泪仇》、《小二黑结婚》等剧本是县里提供的边区原本,需要移植改编。
当时确定的南障城晋剧班宣传队队长是张孝昌(又名张舒、中共党员、饰演《血泪仇》中王仁厚),副队长为张怀成(又名张光旦、中共党员、饰演二诸葛、伪保长)。宣传队成员有:杜素楼(党员,二弦、黑管),吕捧昌(三花脸、饰演伪军),吕保楼(饰演王仁厚之妹),杜润牛(正旦、饰演王仁厚之妻),吕吉楼(打板),杜润拴(党员、饰演伪军),李小反(党员,后勤、管理服装行头),李科小(导演),吕润银(老旦、饰演范小丑),吕润金(老生、饰演伪乡长),张红录(铙钹、饰演侯班长),吕保昌(老旦、饰演三仙姑),杜黑小(板胡),张怀智(党员,导演),李满满(饰演八路军战士),吕章保(二花脸、饰演伪军),吕素文(党员,饰演八路军战士),吕二魁(三花脸、饰演二流子胡得胜、兴旺),张兵冬(民兵、饰演伪韩排长),杜连灯(民兵、饰演伪孙副官、金旺),李英荃(饰演小二黑、区参议员、王仁厚之子),杜翠廷(马锣),吕密密(打梆子),吕风楼(大衣箱、后勤),杜付柱(三弦),吕付楼(手锣),程三楼(主胡),张臭小(饰演二流子之妻胡凤莲),张不喜(饰演三仙姑男人于福),李欣(饰演王仁厚之孙狗娃),还有两位女演员:李文文(花旦、饰演小芹、王仁厚儿媳)、焦素清(青衣、饰演区妇救会主任)等三十多名。
排练演出的剧本是改编加工成井陉县农村喜闻乐见的山西梆子唱腔的现代晋剧:《血泪仇》、《小二黑结婚》、《二流子转变》、《范小丑参军》、《七死八活》等新戏。还有自编节目《高会实搬家》、快板,说唱等剧目。仅《血泪仇》一出戏即演一晚上三个多钟头。因是用山西梆子唱腔改编的现代戏,虽有难度,但在导演和全体演员共同努力下,克服困难,自制道具,自备戏装。剧中人物王仁厚、狗娃、三仙姑、二诸葛、二流子、范小丑、韩排长等服装均是借用本村老百姓的相似衣帽,又加工自制一部分。大家经过两个月的紧张排练,之后又到老区胡家滩、大王帮等村试演,获得成功后,过了正月,即决定正式下乡,开始在全县中心村巡廻演出。
因全县处于解放初期,部分乡村敌伪特势力仍猖獗,旧恶势力盘根错节,地富分子利用反动会道门、邪教拉拢落后群众,尤其教唆信教迷信人员,暗中破坏新生政权,阻挠宣传队进村演出,散布谣言,蛊惑民众,暗杀积极分子,对宣传队巡演造成极大威胁!
县政府为了宣传队安全,顺利完成宣传演出任务,除了给四名民兵宣传队员配备四杆步枪,正副队长一人一把缺把枪(手枪)外,每个队员发一颗手榴弹以备防身。
副县长张玉同志进一步给宣传队开会做动员工作,讲明这次代表县里下乡巡演的政冶意义和重大责任,要严明纪律,坚定信念,克服各种困难,保证完成任务,向全县获得新生的广大贫苦农民奉献出一场场精彩的文艺宣传演出盛宴!
1948年农历二月中旬,肩负历史重任的南障城晋剧班宣传队开始了巡演之旅。
全县巡演,群众反响强烈
按着计划,南障城晋剧班宣传队在副县长张玉带领下,在两位队长的具体组织下,一行三十多人的队伍,背着行头道具,扛着锣鼓,挎着胡琴唢呐,有男有女,跋山涉水,沿着山间羊肠小道一路逶迤而行。二月寒天,山风凛冽,棉衣棉裤,行囊笨重,人们虽然累得腰酸腿乏,汗流夹背,十分辛苦,却没有一声怨言。
笫一站是深山里的狼窝村。周边村庄于家、樊家、王家、当泉、水窑洼等群众已聚集在戏楼台前,黑鸦鸦一片。
下午演出《血泪仇》。这是一部控诉国民党匪军残害百姓、激起人们奋起反抗、报仇雪恨的苦情戏。演出前,张玉代表县政府讲了话,他说:“乡亲们,井陉县解放了,共产党领导我们翻了身,但是土改工作开展还不深入,有一些阻力,全国还没解放,解放军还在平津、华北前线打仗,需要我们后方支援,大家要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打倒蒋匪军,拥护共产党,要改造二流子赖汉,当家做主人,多打粮多贡献,为新中国早日到来出一份力量……今天,县里选调南障城晋剧班宣传队给大家演出几场新戏,先演《血泪仇》,再演别的戏,大家看了以后,好好想想,往后走什么路,怎么做才对得起共产党!”
《血泪仇》的首演,引起了轰动效应。随着台上剧情的进展,先是台下哭声一片,观众泪流满面,继而恨骂匪军怒声不绝,最后是口号声此起彼伏。尤其演到敌占区贫苦农民王仁厚在逃往边区途中被国民党匪军刺伤、老妻碰死,儿子被抓壮丁、儿媳被匪军军官强奸不从、被残忍刨腹后肠子和胎儿流出、血染一片的悲惨景遇和匪军韩排长、侯班长残暴兽行时,台下群情激愤,怒火中烧,“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打倒国民党反动派!”“跟着共产党,解放全中国!”口号声如春天雷鸣,骤然响彻狼窝高山深壑!当演到王仁厚之子被抓壮丁、被逼投毒群众、发现遇害之人正是父亲、妹妹和儿子时,悔恨交加,憣然醒悟,愤而炸死韩候二匪,报仇雪恨,投奔边区,父子四人团圆时,台下掌声四起,欢声震天!啧啧之声不绝于耳!他们对饰演王任厚的演员张孝昌和饰演其儿媳的女演员李文文涕泪俱下的真情表演称赞不己,伸出大拇指夸奖道:“还是人家南障城老戏窝,演得真不孬!都是坤角儿水平,真开眼!”
两天之后,南障城晋剧班宣传队由狼窝村派出一头毛驴驮着帷幕大小衣箱,青年演员吕二魁扛着狼窝村赠送的红旗在队伍前头,来到长生口村。抗战时,邓小平在此指挥的著名长生口战役,歼灭大批鬼子和伪军,成为八路军抗战范例载入史册。
宣传队纪律严明,吃派饭,睡土炕,集中活动。下午演出新编山西梆子剧《二流子转变》、《小二黑结婚》。戏楼下闻风而来的四乡八村民众挤挤涌涌,人头攒动,板桥村、朱家疃等村扶幼携幼,大姑娘小媳妇早早赶来挤在台前,翘望台上开锣。
两通开场锣鼓之后,帷幕拉开。教育二流子赖汉转变,抨击赌搏陋习的《二流子转变》开演。饰演二流子赖汉胡得胜的演员吕二魁摇头晃脑走向台前,开口唱道:
清早把集赶,驮麦粜一担;集上粮卖快,卖个好价钱;
五个包子一壶酒,又买一盒红星烟;骑着驴、点着烟,列列大大往回返;
走了不多远,碰见李二满;跳下黑驴子,与他把头点;
他说有赌场,就在山后边;不管赌不赌,等你去看看;
跟他到山后,有个大石龛;许多熟朋友,围着一大圈;
遇见哈哈笑,礼数做周全;待了一小会,掏出粜麦钱;
连下五六宝,宝宝不占先;数数我的票,只剩五百元(济南票);
二百下三丁,三百下单串;揭开是个四,票子输了于;
输了不服气,定要捞本钱;拽过黑驴子,折价整一千;
五百下三丁,五百下单串,驴绳他们牵,宝花猛一掀;
和点不顾我;恰恰是个三;我去揪笼头,他们抢驴钱;
把我按到地,他们把脸翻;打了几十拳,我成血花脸;
打成红眼圈,血鼻流一滩;不是二满拉的快,恐怕生命不周全;
二人跑出来,二满对我言:今日运不好,输得实在冤;
走回家里间,听见鸡叫唤;走时驴驮麦,回来两空拳;
唉,哭呀——
二流子胡得胜老婆得知男人得胜进赌场不“得胜”,赌输精光后,欲离家出走,恰遇区参议员教训调解,二流子下跪求妻原谅,决心改邪归正,弃赌变好,好好劳动,从而保住家庭。
演出中,台下议论纷纷,指指点点,骚动不安,在观众心里引起很大震动。
旧社会长生口一带天旱地瘠,民风日下,部分游手好闲之人嗜赌成性,造成不少人间悲剧。据说,此剧演出后影响巨大,各地开展禁赌整训,宣传党的政策,挽救不少二流子赖汉。长生口成了支前模范村。
《小二黑结婚》剧情内容,在刚解放的旧山村普遍存在:老人迷信,恶势力嚣张,男女青年婚姻自由受到封建传统阻挠,她(他)们的不懈抗争最终得到新生政权的支持。此剧演出后,农村不少“小二黑”和“小芹” 冲破蕃蓠,喜结连理。“清粼粼的水,蓝个茵茵的天……”动听委婉的山西梆子腔成了不少闺中少女传唱的经典哼曲。
矿区一带演出过程迭宕起伏。惊险不断。由于井陉煤矿经德、段其瑞、日伪经营数十年,恶旧势力猖獗,周边村庄治安形势严峻,宣传队演出不仅引来谣言四起,还遭遇暗地威胁。在风山,横涧,贾庄等村演出时,队员夜间外出时还要记牢内部“口令”,以防误会。村里加派八九个民兵在台下观众周围暗暗持枪巡视,宣传队青年队员张兵冬和杜连灯扛步枪在舞台下站岗。尽管局势紧张,但晋剧《血泪仇》、《小二黑结婚》、《范小丑参军》等演出仍引起台下农民广泛共鸣和拥护,激起社会巨大轰动并盛赞成功!尤其在曹泉、周家坑等村上演《血泪仇》时,台下民众对国民党匪军残害人民、对八路军拯救民众 所激起的恩仇分明的阶级感情同样在高呼口号“打倒蒋匪军,跟着八路军!”中得到渲泻和印证!人民政权得到翻身贫困工农群众坚决拥护。
在金柱和良都一带演出时,有些演员由于连续奔波演出,身体患病,吃不下饭,派饭人家做面条、打鸡蛋,尽力好吃好招待,村政还整上酒肉席面款待南障城晋剧班宣传队,把队员当成来客贵宾。夜间演出,台柱上挂出十几盏棉油灯照亮台下看场。感于村民盛情,在良都村加演两场,第三天村里派出驮夫、担架欢送宣传队到下一村演出,赠的锦旗上写着:“人民的宣传队”。
麦花飘香,山花烂漫。五月一天来到白王庄演出。不料却发生了轰动全县的“中毒事件”。南障城晋剧班宣传队集体“中毒”, 上吐下泻,其中李科小、张红录等三人尤其严重、生命垂危。带队副县长张玉同志立即协同村干部组织抢救,县里派出医生和村里先生积极用药施救,终于化险为夷,队员好转,重症三人生命无虞。村里派出20多头毛驴和三付担架将宣传队妥善送走,并赠送锦旗一面。
刚解放的白王庄村,形势复杂,表面平静,却暗流涌动。经副县长张玉和区公安员查实,此次事件由一个叫王四廷(化名)所为。原来演出第二天,村委为犒劳答谢县里派出的南障城晋剧班宣传队精彩演出,推动村里土改、支前工作开展,特备酒菜款待队员。吃罢即准备开演《范小丑参军》,张玉副县长台前刚讲完话,后台队员“中毒”,突然东倒西歪不能上场。经追查,王四廷将桐油掺进棉油炒肉菜,队员食后吐泻不止。王四廷因此被六区法院判处死刑被枪决。
推动土改 支前参军再掀高潮
这次南障城晋剧班宣传队在全县中心乡村巡演宣传,是在中共井陉县委、井陉县人民政府坚强领导下,在各村村政、农协、妇协和民兵大力配合支持下,获得了巨大成功。尤其宣传队内部团结,意志坚定,目标明确、演艺精湛,演出剧目切合当时刚解放、己翻身的广大农村形势和贫穷农民愿望,所到之处,颇受欢迎,台下人山人海。历时近两月,演出近百场,演出中心乡村近三十个,受教育民众十数万人次。队员们演出中认真努力,不怕吃苦,克服种种困难,终于圆满而胜利地完成了任务。这次巡演,不仅对推动当时工作,解除束缚农民旧思想,树立热爱新社会新观念,跟共产党走,听毛主席话,积极生产,多打粮食多贡献,支援前方,促进解放全中国起到一定积极作用,而且是县委县政府利用文艺形式在刚解放地区宣传党的方针政策一大创举!
一、新思想新观念溶入民心。《小二黑结婚》、《二流子转变》等晋剧上演,着实影响和启迪了农村一群追求婚姻自主,反对封建迷信的青年男女,对推动新《婚姻法》的贯彻实施起到巨大作用,童养媳、算八字等陋习被逐步拚弃,赌博之风逐渐刹住,一些二流子赖汉经教育,弃恶从善,回到正直做人的正道,挽救了不少濒临散伙的家庭,人们从此远离赌场、巫婆、神汉。
二、农村再掀参军支前新热潮。贫穷农民翻身后,重看《血泪仇》,仿佛昔日惨景再现,亲历之痛勾起了对国民党匪军的满腔怒火,王仁厚就是自已的化身,渴望边区,向往新社会,热爱共产党,听毛主席话,成了做了主人的贫穷农民心里坚强的信念,轰轰烈烈搞土改,辛辛苦苦多打粮,积极交公粮,支援前方,出现妻送夫、父送子的参军热潮。仅南障城一村入伍当兵一次走了二十二名。县委傅积义书记在全县大会上对南障城晋剧班宣传队配合县里工作下乡巡演给予了高度评价和表扬!
三、乡村戏班如雨后春笋涌现,井陉县多数乡村此后纷纷成立了山西梆子、河北梆子、河南梆子、丝弦、秧歌、吹歌会等文艺表演团体。南障城晋剧班通过巡演,在全县产生巨大影响,名声雀起。五十年代初,井陉县政府以南障城晋剧班为班底,成立了井陉县星火晋剧团,吕润银、吕润金、吕风楼、张怀成等多名村晋剧班骨干成了县晋剧团创始人,而且吕吉楼为第一任县晋剧团团长。艺名“闷不腾”张怀礼打鼓板高手成了晋冀两省山西梆子梨园界名人,被载入《井陉县志》。此后,南障城晋剧班改建为井陉县南障城红星晋剧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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