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村有一座清代古戏台(图见乡梓博友中国国保博文之祁县古戏台之晓义关帝庙戏台),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这座戏台曾给我带来过无尽的欢乐,留下美好而难忘的记忆。
农历二月十五是我村的传统庙会,一般都会唱两,三天戏,这时候,我们便迎来了比过年还要愉快的日子,学校会和唱戏同步,放几天假,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割肉打酒,准备待客。头天下午,接剧团的马车刚到,我们便会守在戏场,看人家挂幕布,搭布景,并根据布景猜测晚上唱什么戏。天刚擦黑,戏台上会挂起两盏雪亮的汽灯,照得亮如白昼。与此同时,卖各种小吃如五香小花生,黑枣,柿饼,麻糖,糖葫芦,元宵和各种泥人玩具的小贩纷纷登场,吸引着我们的眼球。最有特色的是凉拌灌肠,五分钱一对,摊主会响亮地把灌肠摔在碟子里,麻利地划成菱形,浇上蒜醋,扎上一根竹签,递给客人。
每隔半个小时,剧团乐队都会打一次通(晋剧曲牌联奏),一为烘托气氛,二为招徕观众,开戏前的这一段时光,是孩子们最兴奋的,我们在戏场中跑来跑去,互相追逐,嘻戏打闹,在人缝间穿来穿去,直闹到大戏开场,才会安静下来。孩子们一般熬不到看完整场戏就回去睡觉了,而村民们则会兴味十足地看到散场,还会要求来几段清唱。即便回到家里,也会围着炕头回味剧情,为剧中人唏嘘一番,直到夜深才意犹未尽地说道:"三星偏西了,睡吧。”
那年那月,村民们看戏的热情异乎寻常,只要唱戏,邻村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会趋之若鹜,饶有兴致地赶来,从头看到尾。以我十来岁的小小年纪,竟也常常“赶场”,邻村南、北六门,东沙堡,大义村,小武村,西怀远,甚至三十里外的太谷县朝阳村(有亲戚),都去看过戏,还看过几次夜场。
看戏也有煞风景的时候,那就是年轻人打架,起因多半是由于吃姑娘们的“豆腐”或吊膀子引起的争风吃醋,西怀远(1959年)和南六门(1964年)唱戏,都曾发生过打架事件。大村子能压住阵,没有人敢闹事,小村子唱戏,有时会在场中间立起栏杆,将男女看客分开,防止出事。
除了唱大戏,在农闲特别是正月十五期间,村里剧团的票友们也会演出秧歌和小戏,”文革"期间,则经常演出样板戏和诸如老俩口学毛选这样的文艺节目。这些文艺活动,会一茬又一茬地推出文艺新星,特别是女明星,会成为全村瞩目的公众人物,遗憾的是,这些女明星的艺术生命都不长,在嫁人生子后被家务拖累,很快就风光不再,难以登台了。所幸江山代有才人出,新的艺术明星不断涌现出来,继续给乡亲们送去欢乐。
戏台带给人们的,并不都是欢乐,它也承载了"文革"期间批斗公社领导和地富反坏的舞台,还有我的一个童年玩伴,被从戏台上挤落地面,摔坏脑下垂体,从此身体再不生长,至今六十多岁了,身高还是那时八。九岁的模样。
除了关帝庙古戏台,村里另有一座同样古老的戏台,那就是道观院古戏台,这是一座过街式戏台,观门位于戏台正中,一条过道将戏台劈为东西两半,唱戏时须在过道上方搭起木板。由于位于村子中央,这座戏台演戏的频率甚至超过关帝庙戏台。大约在解放前夕,这座观院被辟为村小学校,”文革"前夕,作为校产,观院戏台连同两旁侍立的钟鼓楼都被拆掉,盖了教室,村里的古建筑便只剩下关帝庙和它附属的古戏台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村里盖起一座高大宽敞,富丽堂皇的新式剧场,命名为新星剧场,大队部(村委会)也从作了几十年行政中心的老爷庙迁往新址,老爷庙和古戏台,从此被人们冷落,像两位在寒风中萦萦孓立的老人,东西相对,形影相吊,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倒下。所幸前几年,村委会出资对这两座古建筑进行了整修,使他们焕发了青春,二者连成一体,成为村文化活动中心。落成之日,村里唱了三天大戏,古老的戏台,重新为人们所瞩目,再一次给人们带来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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