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繁花情正茂——记著名晋剧丁派名家白桂英

太原市实验晋剧院拥有一支实力雄厚的演员队伍,享有很高的声誉,深受广大观众欢迎。如群星璀灿,闪烁在晋剧舞台上;又如百花齐放,喷香吐艳。在这些引人注目的行列里,有一位被誉为继承了丁派艺术较多,能再现当年丁果仙醇厚韵味的老演员,她,就是著名的晋剧演员——白桂英。

乍一看,这是一位平平常常、毫无惊人之处的普通老年妇女。一点没有那种名演员、大角儿的“排场”;但真正了解她的人却都知道:白桂英有内秀。她的艺术和人品都是出众超俗的。确实,七十年来,无论是做戏,还是做人,那是那么无可指责的完美。

每个人的一生,部有许多东西值得回顾。白桂英的记亿是从苦难开始的。

一、一生坎坷

世事艰难

过去的一切似乎太遥远了,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年轻人大概想象不出,象“贫困”、“艰苦”这些词儿代表着什么意义。
   白桂英其实并不姓白。她姓王。“白”是她养父的姓。

“哇哇哇”,一个新生命诞生了。窗外,寒气逼人;窗内,冷气森森。添人进口,对一个殷实之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对一个勉强才能维持衣食温饱的贫寒之家,却是喜忧相间。疲惫不堪的母亲呆呆地望着婴儿,难过地想:前面生过五个男孩儿,才只有一个活下来了。这个女娃娃,能养得活吗?她抬拾眼望望一声不响的丈夫,小心翼翼地说:“给孩子起个名吧?”

丈夫闷闷不乐地说:“叫啥?就叫桂英吧,取个祥瑞。”

一九三三年二月,王桂英出生在山西榆次演武村。父亲王志中,母亲王氏。伴随她成长的不是鲜花锦绣,而是无穷无尽的饥寒窘迫。

命运总是袭击那些最弱的人。桂英三岁的时候,王氏又生了一个女儿。还不大懂事的桂英高兴自己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妹妹,母亲的眼泪却扑籁籁地落了下来。好大好大的眼泪啊,象一串珍珠又圆又亮……因为他们再也实在无法养活这第二个女儿了。可怜这个无辜的小生命,才刚刚睁开眼睛,还没有看清父母、哥哥、姐姐的模样,就永远离开了他们。

孩子送人了,生活并没见好转。王氏不得不拖儿带女出外谋生。年幼的桂英被妈妈带到了榆次,妈妈给人家看孩子,桂英就象个小佣人。

东家是一家戏班的班主。有一付戏箱。艺人们经常到他家清唱、学戏。王氏喜欢看戏,经常带桂英去看,无意中培养起了小桂英对戏曲的热爱。桂英不但爱看,而且喜欢模仿。她看见人家舞水袖,翩如惊鸿,美极了。就也把两块毛巾绑在手腕上,抖呀、甩呀,动个不停。还学着人家做身段,扭扭捏捏走台步,学得还蛮象哩!

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爆发了。日本军队长驱直入,中国人民蒙受着空前的耻辱。乡下的生活越发艰难。王氏用做奶奶积攒下的一点钱在榆次安了家。全家人都拼命干,还是难以维持温饱。爸爸给人磨面,哥哥当店员。艰难的生活摧毁了王氏夫妇生活的信心,他们白暴自弃,染上了吸毒的恶习。鸦片是害人最深的东西,它就象一条怪蛇,缠上人以后就越缠越紧,再也不放松了。王氏夫妇越吸越穷、越穷越要吸,直变得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儿子当店员的那点微薄的收入几乎全被他们拿去买毒品,家里穷得精光。

烟雾缭绕。王氏夫妇一人捧着一杆烟枪,贪婪地吸着。桂英地缩在墙角,象个小可怜。她不能想,也不愿意想。每当她看到邻居的小伙伴都穿着花衣裳,蹦蹦跳跳的,心里就不是滋味。自己的模样真是寒酸极了。破烂的布袄,一个大补丁摞一个大补丁,真丢人啊。无声的眼泪流过她稚嫩的脸颊。她在心里呼喊着:天呀,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呢?快救救我吧!

小桂英作梦也没有想到,父母对她的命运却另有打算。

有一天,两口子商量说:
   “女娃儿十岁咧,该给她寻个活法了。”
   “有人愿意出钱。”王志中慢悠悠地说。
   “干啥?”王氏着急地问。
   “当童养媳五十块,学戏四百块。”王志中稍停一下说,“咋?和娃娃商量商量吧?她也不小了。”

当小桂英站在父母面前,用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们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这就是决定她一生的重要时刻。王氏扶着她的肩膀说:
   “娃儿呀,两条路,你挑下甚就是甚。”
   “我要去唱戏。”小桂英毫不迟疑地说。
   “娃呀,真卖了你,可不许后悔。”
   “我愿意。”桂英的眼前浑现出了金光闪闪的戏台,走马灯似的角儿们。她心里产生了一种渺茫的希望:也许这是一条生路?

买她的是白玉林、丁艳霞夫妇。白玉林可是个能人,他原来是晋华纺织厂的一么普通工人,后来捣腾买卖,居然也少有资财,还做了“新声剧团”的股东。特别是他干倒卖白面儿的生意,嫌了不少黑钱。丁艳霞是个“坤角儿”,师承丁果仙。夫妇中年无子,买来小姑娘做养女。改姓不改名,王桂英变成了白桂英。白桂英就是王桂英,白桂英可又不是王桂英了。

学艺生涯

湿云如梦雨如尘。白桂英开始了新的生活。虽然这生活曾是她向往过的,但真正开始了,却有那么多的磨难在等着她……

丁艳霞给白桂英换了一件新衣裳。嘿,小姑娘一下变得漂亮起来了。白玉林把她带到了“新声剧团”的王永年师傅面前。“嗯。”王永年打量着白桂英的身材说:“身架子还可以,不知嗓子怎么样?娃,你唱几句,让我听听。”

什么?白桂英向后退了一步。虽然她经常向往着能放声高歌,但在真正的行家面前却胆怯了。
   “不要怕。”玉永年皱皱眉说:“不敢唱?那你就高高地叫上一声儿,让我听听音儿。”
   “啊——”白桂英扯开嗓子,尽情地叫了一声,她那清亮甜美的音色一下子就把师傅吸引住了。

“这是棵好苗苗。”王永年一下露出了笑容,第一关算是通过了。

艺人的生活说来也真不易。早晨四点钟,天还漆黑的时候,师傅就喊起床练功了。小孩觉多。白桂英常常是还睡得迷迷糊糊就一骨碌爬起来。一起来,先坐在被窝里练腰功,练上一个来小时,就是一身汗。五点钟左右,天上的星星还眨眼呢,就得穿上薄薄的衣裤到外面,让师傅结掰腿、放叉。要知道,这是六十多年以前。那时候还不懂得科学的训练方法,生扯硬拽,疼得眼泪直在眼窝里打转,也不敢哭。怕师傅打,含着眼泪踢腿、拿顶、翻跟头。师傅在一旁监督,他腰里别看一条二尺多长,二寸多宽的皮带,用细布条密密地缠裹起来,抽在身上闷疼闷疼的。还有白桂英练功用的一根白蜡杆子,也常常被师傅顺手操起就打。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白蜡杆打肉不伤骨,打完了,继续练功,难怪有人说以前所谓学戏就是“打戏”。旧社会过来的老艺人,哪个没有挨过打,哪个不是吃够了苦头!

冬练三九。滴水成冰的天气。在户外喊嗓子,嘴里哈出的热气能把墙上的冰花化成水滴。自桂英天天爬在一块草垫子上,对着井口喊嗓子。清悠悠的水底,回荡着她稚嫩的童音。

吃过早饭,不容缓口气。师傅马上又叫去学唱腔。因为嗓子好,师傅就教了她几出青衣戏,如《胡迪骂阎》、《宝莲灯》、《花亭》、《断桥》等。学的时候,师博把着桂英的小手,有节奏地打着板眼尺寸。旁边放着板子,听见桂英唱不准,马上“啪”地就是一下。打完了,不许哭,接着让再唱。练口功,白桂英的音不准,老是把“君臣人们一条棍”念成“惊蛰人们一条棍”。好几次纠正不过来,师傅很生气,狠狠地捶了她一拳,打得白桂英几乎栽例。难忘的疼痛使她从此死死记住了这句话。

其实师傅还是喜欢桂英的。可当时就是这种作法,对徒弟都是这么苛刻。白桂英长得聪明伶俐,招人喜欢。剧团的其他人也都喜欢她。给白桂英“拔口”的狗蛮爷爷是新声剧团的老鼓师。他曾结三儿生、秋福生等名角打过戏,尤其精通唱腔。狗蛮爷爷不但教给桂英好多戏,还象对自己的亲孙女一样照顾她、爱护她。有一次桂英生了病,不能走路,就是狗蛮爷爷背着她走过了一个台口又一个台口。

转眼,桂英也能参加演出,扮一些象娃娃生、宫娥彩女、跑龙套的小角色了。

当她登台演出开门戏《胡迪骂闯》时,才只有十一岁。上好装,站在幕边儿上,看到台下黑压压攒动的人头,她突然感到头晕恶心、浑身无力,一双脚似乎不由白己,抬出抬不起来。白桂英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求救似地望着师傅,但师傅的一张脸却冷如冰霜。王永年知道桂英是怯场了。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去安慰她,那会使她越发不敢上台了。而只能用严厉的态度激发她的信心。“哭什么”,他阴沉着脸,说:“不听话,我可要抽你啦!”

白桂英想到皮带的滋味,吓得不敢再哭了。她想起自己的生身父母,闭上眼睛,真诚地祷告“爸爸妈妈,你们保佑我不要唱砸了啊。”她战战兢兢地上了舞台。

白桂英得天独厚有一副好嗓子,清脆婉转、琅琅悦耳。一叫板,就把台下震了。更兼年龄小,观众已有三分爱见,又听见她唱得这么好,不断鼓掌。一板唱腔下来,得了三个好。赢了个满堂彩。

初战告捷。师傅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拉着也是乐晕了的白桂英满后台给人磕头。结班斑主磕,结师叔、师兄们磕,还有文武场的师傅们磕。大家伙儿都挺高兴。不一会儿赏钱下来了,班主破例给了桂英一份儿。虽然只不过有三、四毛钱,但这是自己挣的,所以还是挺高兴的。

“孩子小,大伙儿多照应。”师傅又领着桂英转圈儿磕头。磕得头昏脑胀,也分不清是给谁磕了。反正师傅让磕就磕。晚上散了戏,师傅又悄悄塞给她一个热饼子,桂英美美地吃了一顿,这一夜睡得真香。
  这一炮,把艺术的大门轰开了。王永年又惊又喜。白玉林、丁艳霞夫妇也颇为得意。他们两口子看出白桂英有前途。下决心要在她身上下点功夫,一心想让白桂英“红”起来。

机会也正好。第二年,也就是白桂英十二岁的时候,剧团流动到了忻州一带。在那里,白桂英有幸见到了晋剧须生大王丁果仙。

丁艳霞原来就是丁果仙的徒弟、养女,按辈分排下来,白桂英叫丁果仙“奶奶”。小姑娘虽然在舞台上已经初露头角,但对这位赫赫有名的晋剧权威,人人崇拜的大演员,觉得还是有一种神秘感,内心充满了敬畏。当丁艳霞把她带到了丁果仙面前,让她叫“奶奶”时,她用稚气十足的童音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就低下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嗳——”丁果仙和蔼地答应着。她面慈心善,尤其对晚辈,从来不盛气凌人摆架子。她听完丁艳霞的介绍,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白桂英:只见她梳着小辫子,干净利落,眉目间透出一股机灵劲儿,点点头说:“好喜人的姑娘,戏学得怎么样?”丁艳霞见缝插针地说:“孩子小,没见过大世面。还求您老多指点她几回。”

乐为人师的丁果仙爽快地答应了。就这样,白桂英给丁果仙配了《九件衣》里的卖油生钱玉林,《芦花》里的大生闵子骞。

半个多月以后,丁果仙走了。但这次演出,却使白桂英在忻州观众中产生了好印象。剧团受到当地老百姓的热烈欢迎。演出一直又持续了三、四个月。忻州老艺人算盘红演出《困雪山》,也叫白桂英去给他配戏。

忻州之行,正是白桂英艺术初放光彩的时候,本来应该一鼓作气把她推上去。不幸由于长期在各地演出奔波,食住条件都很差。师傅一病不起,白桂英年纪小,更坚持不住。她长了一身脓疮,不能行动,只得含泪告别剧团,被迫回家养病。
  养病期间,白桂英拜万盏灯做师傅,学习小生戏。万盏灯是名小生郭凤英的师傅,唱做俱佳。白桂英跟他学了《破洪州》、《串龙珠》、《断桥》、《七星庙》等小生戏。其中《破洪州》一出学得最扎实。一招一式,都有几分神似。

正当白桂英潜心学艺,准备再度登台的时候,命运又一次捉弄着这个无辜的少女。白玉林因为染上了大烟瘾,把半生积累起的血汗钱都贴进去了。生活窘迫,不得己匆忙把养女嫁出去,以求减轻一点负担。白桂英身受摧残,最使她不能忍受的是被剥夺了学戏、唱戏的权利。一个真心热爱艺术的人,心里就只有艺术。不管遇到多少困难,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追求。白桂英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艺术。她偷偷地练功、学戏,却遭到了一次比一次更粗暴的辱骂和毒打。漫漫长夜,何时才是尽头。白桂英压抑着一腔悲愤和心酸,渴望者冲出樊笼。

琼芳吐艳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九四八年八月,榆次解放了。白桂英欣喜地感觉到:世道真的变了。昔日横行霸道的地痞流氓、土豪劣绅不见了,自由、平等的新秩序建立起来了,过去被人看不起的“戏子”扬眉吐气了,倍受凌辱的妇女们得到了新生。一九四八年十月,白桂英毅然离开了曾给她带来无数痛苦的所谓家庭,参加了榆次解放剧院,又投入了艺术的怀抱。白桂英重整旗鼓、再度出山后,开始和程玲仙搭挡。程玲仙演小旦,她演小生。程玲仙的父亲五妮儿(艺名)给白桂英说了不少戏。白桂英记忆力好,理解快,什么戏也是一学就会。经常上午让人说戏,下午就能登台演出。当然这也是她功底扎实、基础深厚的结果。

正当白桂英如春花盛开,艳丽初逞的时候,由于种种原因,解放剧院解散了。演员们各谋生路。也有人劝她:“别再演戏了。”白桂英坚定地说:“我还要演戏。”

一九四九年,白桂英找到平遥群众剧团。群众剧团接纳了她。这个剧团实力很强,有程玉英等著名演员。在这样一个良好的艺术环境中,白桂英的艺术水平得到进一步提高。除演出小生戏外,她开始涉足须生、老生行当,演出了《杀院》、《四进士》等戏,初步显露了她在须生表演上的才华。

一九五○年,饱尝忧患的白桂英终于找到了人生道路上的知己同伴。在共同的艺术追求中,她和同行张美孝建立了感情。他们结了婚。这一对艺苑情侣的结合对白桂英事业上的发展起了很大的帮助作用。张美孝专工小生,他把自己的拿手好戏如《下边庭》、《黄鹤楼》、《射戟》等都教给了白桂英,进—步丰富了她的调出剧目。

婚后,白桂英随丈夫来到太原,加入了丁果仙的“新新剧团”。从此,白桂英在丁老师的直接教导和关怀下,开始了对艺术的进一步追求和探索。

这时,白桂英演小生戏已经有了一点名气,但她并不以此满足。在第一次和丁果仙同台演出之后,对于丁派艺术的热爱,就在她心里深深地埋下了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颗种子悄悄地萌芽了。白桂英发誓要把老师的东西学到手。她主动承担了照顾丁老师生活的义务,在和这位艺术大师的朝夕相处中,一点一滴地学着。每次剧团下乡演出,白桂英都和丁老师住在一起,宁可多吃苦,也要照顾好丁老师的生活起居。别人都休息了,她还在为老师洗衣服。每到一个新台口,她都是先要把丁老师用的东西安排好,再收拾自己的东西。丁果仙被她的诚心所感动,见缝插针地对她抽空进行指导。茶余饭后,都是她们教与学的好机会。有时候,正在吃饭,丁果仙想到一句唱腔,马上放下筷子,轻轻哼一遍,然后又从行腔运字仔仔细细地讲解,让白桂英一遍一遍地学唱,直到她感到满意为止。有时在饭后散步的时候,丁老师又教她练身段,晚上临睡前一会儿,丁老师还要教她练眼神,学习在舞台上怎样运用眼神的变化来表现人物。老师教得认定,学生学的也专心。师徒两人的关系处得非常融洽。

一九五三年,丁果仙赴朝慰问演出,受到志愿军将士的热烈欢迎。可是丁果仙不在,剧团却遇到了大问题。好多戏没法演,这可怎么办?大家急得团团转,正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有人突然想到了白桂英有“装龙象龙、装虎象虎”的本事,而且跟随丁果仙学习,演唱已经有了丁派的韵味,何不让她来试一试呢?

于是大家公推白桂英把这副担子挑起来。开始,白桂英心中还难免有几分忐忑不安。盛情难却,她硬着头皮上场了。不料一开口,那颇有丁果仙风韵的作派、唱腔,一下子就吸引了观众。她每唱一句,台下就爆发一片叫好声。就是那些老戏迷也点头说:“是有几分真象哩!”自桂英心里很高兴,但当大家来向她祝贺演出成功时,她只是淡淡一笑,她心里明白:光是学得象还不行。我要学丁老师的“神”哩。

一九五八年,党对各个剧团进行了整顿、管理,新新剧团被改编为“太原市人民晋剧一团”,丁果仙任团长。二团、三团分别由张宝魁、马秋仙领导。这三个团成为太原市艺术力量的骨干队伍。一九五九年,三个团又进行了一次调整。—团划归山西省领导,成立了省晋剧院。二团、三团合并组建了太原市晋剧团。白桂英本来可以去省晋剧院,可是领导上考虑到新成立的“太原市晋剧团”更需要演员,就决定把她留下来。白桂英愉快地接受了这一安排,她和新新剧团的其他九位同志来到新的工作岗位。但业务上,白桂英继续坚持和丁老师学习。

一九六一年,丁果仙准备收一批弟子。其中有后来太原实验晋剧院的著名晋剧表演艺术家武忠、阎惠贞等人。白桂英虽然跟随丁果仙多年,但一直没有正式拜师。所以丁果仙提出要正式收徒,并把她排在了第一位。那一阵儿,正巧白桂英因为得了肝炎在住院治疗,还不知道这件事。拜师的这一天,丁果仙亲自坐着汽车,拿着拜师的帖子把她接出医院。在迎泽宾馆,举行了隆重的拜师仪式。省、市领导都参加了仪式,鼓励这些年轻人要好好学习,把丁派艺术发扬光大。白桂英一生都清楚地记着这一天。她说:“我一想到丁老师那么关心我,就觉得更有责任继承老师的艺术。贡献我的艺术生命。”

雷奔入江不暂息。白桂英信心十足地向艺术的高峰攀登。五、六十年代的晋剧舞台十分地活跃。白桂英接连拿出了几台好戏,并且获得了成功。一九五八年,她和刘仙玲合作的《重台》参加山西省戏曲调演获奖。一九六○年又以一出《少华山》获太原市戏曲调演一等奖。在党提出要发展现代戏的号召之后,各地方戏都出现了移植、改编以及自创观代戏的高潮。对传统的表演程式进行大胆的突破和有益的探索。导演、演员、音乐、舞美等有关人员合作,不拘一格,开创了戏曲发展的新局面。如根据长篇小说《红岩》改编的歌剧《江姐》在全国打响了之后,各种戏剧形式都纷纷表现这一题材。晋剧也把它移植过来了。他们大胆吸取了话剧、歌剧中生活化的表演,较好地塑造了人物形象,在形式上也有许多创新。劫军火一场,导演对场面调度采取了话剧的处理方法,江姐被捕一场,又采用了轮唱、对唱,合唱等形式。主题歌《红岩上红梅开》经演员们稍加改造,使它适应于晋剧的音乐,又基本上保持了原歌剧的风格。这些改革都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江姐》连演一百多场,盛况空前。

在观代戏《一千零一天》中,有一场戏要表现邮电职工骑车查找邮件,这时舞台上就真的出现了骑自行车的场面。车子是固定的,后面安置了两个很高的道具楼房。这个道具制作得非常精巧,可以移动,上面还可以站人,效果非常逼真。当团员用力蹬车时,道具楼房来回移动,由于视觉的错觉,看起来好象是人骑着车子在向前移动,而把一座座楼房甩到了后边。此剧曾到内蒙古演出,受到观众好评。

白桂英积极参加了这些现代戏的创作、演出活动。她深入生活、体验生活,学习新东西,丰富自己的表演艺术。在舞台上塑造了一个个生动感人的艺术形象,如琼芳吐艳,绚丽夺目。


经霜红叶
  
  正当人们满怀希望努力工作的时候,中华民族的又一场大灾难降临了。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真是一场革命,革了人民的命,也革了文化的命。天空飘荡着不祥的乌云,人人担心、人人自危,暴风雨不知什么时候会降落。猜疑、攻击,开始是自卫,逐渐演化成了冷战、热战,斗争不断升级,全国一片大乱。剧团开始还能保持平静,坚持正常的演出,到了六十年代后期,盲目信仰的狂潮泛滥过去之后,各级各行各地区的夺权斗争开始了。一些混水摸鱼的投机家利用群众的热情,不断挑起混战,在混乱巾营私谋利,大大地发了—笔横财。这股阴风一旦蔓延开了,艺术家的摇篮也不能幸免。剧团瘫痪了,弦歌乐舞沉默了,热热闹闹消失了。苦难一步一步向人们逼近,时间过去了很多,而局势还不见有好转的迹象。一九七○年,刚刚从学习班出来的白桂英就接到了被下放到太刚的通知,被迫离开剧团。去当了一名普通工人。她不甘心沉默,在车间给工人们唱歌、跳舞。一九七二年才调到太原市实验晋剧团,回到了艺术队伍之中。这时的剧团也很不景气,只能演出革命样板戏。常言说,学不离手,曲不离口。演员不能离开舞台。离开舞台,就意味着失去一切;占有了舞台,演员才有了生命。白桂英虽然重返了舞台,但本能演自己拿手的传统戏,心思觉得真不是滋味。背地里,她常常思念着丁老师,偷偷温习老师教她的身段、唱腔,回忆着和丁老师在一起的时光……

这样的日子也未能长久。秉性正直的白桂英被分配去管服装、道具。白桂英勒勤恳恳地干着新工作,但她的心却牢牢地系在舞台上。十里暗流声不断。白桂英默默地期望着生活中能出现一个奇迹。

满阶杨柳绿丝烟,画出清明二月天。坚冰开始解冻。春意虽然来得迟了一些,可毕竟它还是来了。粉碎“四人帮”以后,春风荡漾,春潮澎湃,几乎不容人思,一个变化接着一个变化,给人们带来惊奇,带来狂喜,又带来振奋。

一连串的喜讯象春雷震响了沉寂多年的戏曲舞台,被革命样板戏排斥殆尽的传统戏慢慢恢复了。年轻的观众如发观了新大陆,年老的观众禁不住老泪纵横。十几年了,除了样板戏,他们再没有见过这样精湛绝伦的艺术。十几年,对这些从小就看戏,从小就爱戏的“戏迷”来说,真是难熬的岁月啊。老演员焕发了青春,青年演员脱颖而出。他们理直气壮地登上了舞台,尽情抒发自己的才华;在艺术的大海里徜徉。晋剧和全国所有剧种一样,进入了一个繁盛时期。

太原市实验晋剧团拥有一批好演员,虽然他们那已入到中年,但却都有一种敢于拼搏的精神。他们在很短的时间里,恢复上演了《杨门女将》、《薛刚反朝》、《雏风凌空》等优秀剧目。阵容整齐,身手不凡,轰动并州,蜚声三晋。这一批好演员成为晋剧爱好者心目中非常喜爱的人物。

晚来云起半江中。白桂英在几位台柱子中是年纪最大的一个,但拼搏精神并不比别人差。白桂英恢复演出的第一个传统戏是《生死牌》。这一年正是一九七八年。开演时,她手捧行头,热泪滚滚。白桂英披压抑了十年的心苏解了。十年磨一刽,霜刃更锋利。当白挂英以新的姿态出现在舞台上,立刻得到了新老观众的欢迎。当演到黄必显不得已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替死,白桂英已经是声泪俱下,把人物简直演活了。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台下台上的感情交融了,升华了。白桂英深受感动,她暗下决心:决不能辜负广大观众的期望,一定要抓紧时间,努力拼搏。

一花独放不是春。几年时间内,白桂英和同志们积极合作,进行重大演出活动,在艺术的道路上携手同行,为集体赢得了荣誉。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实验团带着他们自己精心创作的《三关点帅》进京演出,使首都的观众耳目一新。十一月二十六日,带着泥土芳香的山西梆子进入中南海为中央领导汇报演出。演出结束后,领导同志上台接见了全体演职人员。

这次进京演出,白桂英出演的是《三关点帅》中的杨六郎。有几家报纸评价她的演唱有丁果仙的遗风。半个多月,演出十几场,场场爆满。在北京期间,白桂英还和郭彩萍合作演出了《小宴》,电台为她们录了音。

从北京载誉归来,演员们的干劲更大了。他们接连推出《齐王拉马》等新戏。数年中演出近千场。

一九八七年,太原市首届艺术节期间,实验晋剧院推出了三台新戏和四台折子戏。白桂英在新编神话剧《大神后羿》中扮演钟祖老人。又和郭彩萍合作演出了传统戏《调寇》。太原的观众又一次欣赏了她精湛的演技。

仅从一九七八年到一九八七年,她就排演了十几个戏。其中以《王怀女》的杨六郎获一九八三年太原市戏曲调演优秀演员奖、《齐王拉马》中的田婴获一九八四年山西省振兴戏剧调演演员二等奖。艺术职称评定为国家一级演员。

   菱歌唱不彻。白挂英在将近六十年的艺术生涯中,硕果累累,积累了丰富的艺术经验。


二、才高艺广
  
   白桂英戏路子很宽。除了花脸,她几乎演过所有的行当。从表演上,唱、念、做并重。

《少华山》是白桂英的得奖剧目之一。倪俊这—角色很有个性。当倪俊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和尹碧莲入了洞房,对她只有同情。但在碧莲姑娘的大胆追求下,一度也犹豫不决。但终于又克制了自己的感情,同她结为兄妹。白桂英用细腻的表演,层次分明地刻划出了倪俊复杂的心理变化。

在根据传统戏《辕门斩子》改编的《三关点帅》中,白桂英扮演六郎和八王。白桂英过去演过《斩子》,但她放弃了旧演法,以新的姿态来塑造这两个舞台形象。她掌握住人物内外皆松,从容不迫的心理节奏,演出了六郎成竹在胸、运筹帷幄的元帅气度。

作为六郎的对立面,八王有点思想保守,在“举贤、任贤”的问题上和六郎发生了冲突。白桂英紧紧抓住人物感情变化的基调,或喜或嗔、或忧或怒,围绕中心展开,形象逼真、鲜明。

《齐王拉马》中的田婴又是一种类型。他忠君爱国、但性格开朗,端庄中不失幽默风趣。这个人物难度很大。在导演的启发下,她抓件人物的特征,细腻真切地展示了人物个性的魅力。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白桂英和许多老演员一样,开始学戏时那是口传心授,师傅怎么教就怎么演。在实践中,她逐渐感到了学习文化的重要。经过扫盲,基本可以读通剧本,从而为理解人物提供了先决条件。

在现代戏里,她表演朴实,生活气息浓厚。为了塑造好现代女性的形象。她深入生活,了解情况,汲取创作营养。

在接受了《一千零—天》的演出任务后,白桂英就先跑到邮电局,和投递员一起干了半个月。为了扮演好党员干部的形象,她仔细研究了当时几位市领导的习惯动作,从中发现了几种带普通性的。后经过提炼,把它们溶进角色形象的塑造中,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在演《江姐》的时候,她多次看电影,看歌剧、话剧,有意识地学习话剧演员的舞台动作。设计出大方潇洒,能充分表现女革命者气概的形体动作。在唱腔上也有创新。如她为双枪老太婆设计的一句唱腔:“热血染红满天云。”在介板中揉进了歌剧的唱法,显得新颖别致。

白桂英还塑造了两个反面形象。《迎春花》里的女特务既有奸、刁、滑的特性,又具有农村“破鞋”女人的粗、俗、骚。白桂英大胆借用了风骚旦的一些表演,刻画出了她的丑恶面日。在《不准出生的人》中,她扮演了一个女农奴主的形象。白桂英大胆演出了她的残暴、凶狠。导演要求她必须要学会抽烟。白桂英回家就学起了抽烟。一开始把她呛得两眼流泪,嗓子里麻辣辣的。但白桂英咬着牙硬是学会了抽烟。当戏演到女农奴主准备仓惶出逃时,白桂英借吸烟这个细节表现出了女农奴主垂死挣扎的丑态。

白桂英对丁派艺术非常热爱。丁果仙是一代名师。白桂英在十二岁和丁果仙同台演出,就对丁派艺术发生了兴趣。从一九五○年加入“新新剧团”之后,就一直跟随丁果仙学习,耳濡目染,言传身教,学得了不少真传。

《芦花》是一出家庭戏。蕴藏着丰富的感情内容。白桂英演《芦花》,每次唱到动情的地方,凄婉哀凉。唱得台下热泪滚滚。

在表演上,白桂英坚持不炫奇弄巧,而是踏踏实实,从表现人物出发,注意刻画人物的细微之处,以小见大表现人物性格。比如她演《详状》中的姚达:

姚达三次下跪。白桂英从特定的戏剧情境出发,动作急促。使人感到姚达真是因为年老体衰,身体失去平衡。每次演出,她都是真扑真摔。激起了观众的强烈反应,演出效果总是最佳。

姚达向徐继祖讲述往事,有一大段精彩的念白。当讲到“追到一棵大柳树下,上有乌鸦暴噪,下有一个娃——”姚达的声音被卡住了,急得他咳嗽不止。这时徐继祖又不断追问,结果咳嗽得更厉害了。开始,白桂英学丁老师的表演,但总觉得“声似”,而“神似”不够。白桂英仔细观察了一些老年人。揣模他们讲话多了,一下子喘不过气来的神态。天天看,天天学。掌握得非常熟练之后,再经过舞台实践,才觉得比较满意。那逼真的神态,使观众觉得:这就是姚达,姚达就应该是这样的。

丁果仙善于取众家之长,成自己特色。丁老师的一言一行,对白桂英无形中产生了巨大影响。有一段时间,她和武忠、阎惠贞三个人,早起晚睡跟丁老师学唱腔、学身段。
  
  白桂英天生有一副好嗓子。音域宽广、音色甜美,在高音区和低音区都能运用自如。根据自己的特点,白桂英继承了丁果仙以情发声,以情带声,以情出声的演唱技巧后,唱剧情、唱人物,唱出了一段又一段精彩的好戏。

白桂英学习,并不拘泥于程式。比如她演唱《空城计》,个别地方的音提高了,如“就在那城外”一直唱到了高音5,增强了表现力。

在《齐王拉马》中,白桂英有意选用了丁果仙的某些唱胜。“拉马”的大段唱腔,用起伏跳跃的节奏,表现人物风趣幽默的性格。这在白桂英以前的唱腔中是从来未曾有的。白桂英根据人物性格,在几个拖腔的处理上大胆改进。第—句“你拉马”用的是丁果仙的《卖画劈门》。但在情绪上没有《卖画劈门》的那种压抑、悲愤,基调是轻快、活泼的。中间转夹板后“怨只怨主公”用的是丁果仙《空城计》里“猛想起——”的唱法,委婉含情。“偏听偏信失朝政”,又转回夹板,语重心长地指出齐王不该糊里糊涂听信谗妃之言,险害忠良铸成大错,表现了田婴对齐王耐心劝说、披肝沥胆的一片忠心。

碧玉妆成—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白桂英在艺术上取得的成绩,是她毕生心血的结晶。

  在六十多年的舞台生涯中,白桂英演出了六十多个剧目,塑造了近七十个不同类型的人物。这个数字是相当可观的。从皇帝到平民,从文官到武将,从古人到今人,从男性到女性,个个栩栩如生,鲜明感人。
           
三、德高品端
  
重义轻利
  
  德和艺是分不开的。白桂英,这位五十年代就名播远近,一九六一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优秀演员。一直自觉地严格要求自己,洁身自好,清纯无暇,体现了重义轻利的高尚情操。

一九五六年,丁果仙把自己多年来苦心经营起来的一副戏箱贡献给了国家。白桂英积极向老师学习,也把自己的所有戏装都献了出来。白桂英工资很高,但是她没有象有的演员有了钱就置办房产,积蓄私人财产。而是全部用来买了服装。总价值将近两千元。数目相当可观。领导觉得这是她多年省吃俭用才积攒起来功,很不容易,劝她留下。但白桂英态度非常坚决。最后领导决定用折价收买的办法,白桂英还是不同意。她说,既然我是自愿拿出来的,就不能让国家掏钱。经过同志们的再三劝说,她才勉强同意收一部分折旧费。

当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还不能完全满足人们的物质需求,谁不希望能生活得好一点?钱是越多越好,反正票票多不扎手。但是白桂英却主动下了四次工资。表现了高尚的风格。六十年代初白桂英工资最高时达到二百多元,后来她主动下到了一百八十元。一九六三年定级时,白桂英本来可以定到文艺七级,但看到别的同志也达到了七级水平,名额有限。就主动提出自己愿意定八级,让别的同志先上。领导也是通情达理的。经过研究,最后同意了她的请求,但给她保留了原工资。次年她又主动提出放弃保留的原工资。就拿文艺八级的标准工资一百四十元。从二百多元下降到一百四十元,没有一点度量的人是做不到这点的。

白桂英心胸开阔,任劳任怨,乐为人梯,扶植新秀。在团里她经常是演二组、演配角,甘当“绿叶”,捧“红花”。从来不和人争名夺利,勤勤恳恳,埋头耕耘,不问“收获”。演戏有她,上电台、上电视、录音的机会她都让给了别人。

团里几位主要演员年龄都比她小。白桂英常说:“他们耽误得比我多,应该让他们上。有时候我也觉得日已有点吃亏。可是细想一想,也就想开了。一场戏,只能有一个演员上。我比他们年纪大,就更应该让他们先‘红’起来,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吧。”

舞台是演员的生命。一个演员能够主动把它让出来,让别人的生命在舞台上发光发热,需要多么大的胸怀啊。

白桂英在严格要求自己的同时,积极维护集体的利益,剧团好比是一大家人,演员就是这个家庭的兄弟姐妹。这个“家”的好怀,就看大家能不能互相帮忙,互相关照,互相补充。

一九五八年,白桂英随丁果仙到北京演出。一次在中山公园演出《卖面劈门》。三花脸王直夫喝醉酒,不能上台了。这时离开演只有半个小时,怎么办?大家急得要命。丁果仙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急忙叫人去找白桂英。因为时间太紧张了,简单地提词以后,白桂英就匆匆化好妆,上场了。大家都为她捏着一把汗,幸亏白桂英平时对这出戏就很熟,所以没有出什么差错就把戏演下来了。戏演完了,大家的心才放平了。还有一次演出现代戏《春雷》。王直义又喝得酩酊大醉,在后台睡着了。这次是一个老头的角色,在大家万分焦急的时候,又是白桂英挺身而出,替王直义上场,保证了演出的正常进行。

一九六二年,在邯郸演出时,演员误场了,等也等不来。马上就要开戏了,大家急得闭团转。有人想起自桂英,急忙跑去找她。白桂英正在吃饭。救场如救火,要是在平时,白桂英二话不说,放下饭碗就去了。可是这一回情况特殊。因为这个角色是《小宴》中的吕布。吕布要耍翎子。特别是站翎子这一项,难度很大,容易失败,谁敢揽这活儿?功夫得天天练,一天不练就生了。这出戏虽然白桂英以前演过,但这次出省,因为没有安排她演出,有段时间没有练了。对上场一点把握都没有,要是演砸了,自己的名声就完了。而且会给外省观众留下坏影响。

怎么办?要是别人就推过去了。但是白桂英想的不是个人的荣誉,而是整个集体的荣誉。是那正眼巴巴等待看戏的广大观众。“走。”她干脆果断地站起来,毅然上台了。后台紧张得简直快承受不住了。大家都挤在幕边儿上,提心吊胆。目光随着白桂英头人的两根长翎子起来又下去,下去又上来。戏演到高潮白桂英凭丰富的演出经验,胆大心细,翎子慢慢站起点。象一根棍直溜溜地站起来,纹丝不动。“哗——”台下爆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大家悬了半天的心才放下。

这样的事发生了多少回,白桂英已好记不清了。梨园行俗称此为“钻顿子”。“钻顿子”是何等不易呀。
  
人间重晚情

一九八五年,白桂英突然感到眼睛看不清东西了。到医院一检查,是并发性白内障。医生叫她住院治疗。白桂英为了难。因为剧团的演出任务十分繁忙,白桂英想到这会儿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就悄悄地把诊断书藏起来。只点了点眼药水儿,继续坚持演出。一直到第二年四月份。病情发展严重了。自己看不见化装,还得别人帮忙。同事们都督促她住院治疗。白桂英想,这回得好好看病了。可她刚刚抽出时间准备位院时,又出现了一个新情况。七月份,实验晋剧院青年团成立了。白桂英被分配到青年团。青年团大部分都是二十岁才出头的小青年。经验还不丰富。白桂英犹豫了。她想:青年团刚成立,又都是些娃娃们,本来老同志就不多,如果白己再去住院,他们的担子就更重了。要对艺术负责,对观众负责。强烈的责任心使她毅然又推迟了治疗,坚持演出并抓紧时间辅导青年演员。过度劳累加速了病情的恶化。到十月份,白桂英的眼睛突然看不见东西了。根本不能再上台了。她才不得不向领导提出休息。同志们都被她的这种拼命精神感动了。纷纷说,白老师是为了工作才把病耽误了。咱们一定要想办法给她治好病,郭彩萍亲自跑医院。找来第一流的大夫给白桂英看病,后来又设法安排她住院。

就在白桂英住进医院之后,还又参加了—次演出。一次定襄、太谷的农民邀请青年团演出,点名要看白桂英的戏。团里为难了,不答应吧,盛情难却,答应吧,白桂英眼睛看不见了,怎么能上台演出呢?谁知,到医院一提此事,白桂英听说农民这么爱看她的戏,马上就答应了。

这时她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路都没法走,得有人搀着才行。团里在取得医院的同意之后,派专车把白桂英接到演出地点。同志们把她扶上后台,帮她化好妆。又送她站在上场门。锣鼓点一响,白桂英凭着几十年对舞台的熟悉,自己上了场。凭记忆做戏。她演的是《详状》。在演到耍盘子的时候,居然也顺顺当当下来了,没有出什么纰漏。台下的观众看的津津有味。根本没有想到白桂英眼睛出了毛病。事后人们都惊奇得不得了。不知道白桂英有什么魔法。有人不解地问:“你在台上是咋走的,怎么就没碰着人?”

因为病耿误的太久了。治疗起来也费了不少事。白桂英前后共做了三次手术。左眼做了两次,右眼做了一次。但手术做的再好,视力的恢复也是有限的。为了工作,白桂英失去了一双明亮清澈的好眼睛。但她并不后悔。她说:“为了工作,值得。”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艺术是长河,是一条永远流不尽的河。河的生命是水源,是那连绵不断、鲜活泛滥的“新水”。

谢涛是当今晋剧舞台上最优秀的须生表演艺术家。她身段好,扮相好。初学须生时,有一点顾虑。以前唱旦的嗓子,现在能能行吗?白桂英知道了谢涛的苦恼,觉得做为长辈,应该帮助青年人成长起来。就对谢涛说,“没事儿,你放心。我帮你,保证能行。”从此,白桂英每天早晨带谢涛去喊嗓子,教给她正确的发声方法。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谢涛的嗓子好象换了一副似的,又清亮又高亢,高兴的谢涛直喊:“白老师,谢谢您了。”

在一九八六年举行的太原市首届希望杯青年演员大奖赛上,谢涛艺冠群芳,一出《点帅》唱做俱精,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谢涛名列榜首,一颗新星冉冉升起。白桂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这次大奖赛上,谢涛荣获金杯第一,白桂英荣获优秀指导教师奖。

在希望杯大奖赛上,荣获金杯第三的是孙红丽,也是白桂英的好学生。白桂英一招一式、一腔一调地教她,从不嫌麻烦。孙红丽当时是阳曲县晋剧团的演员,白桂英利用自己的业余时间跑到阳曲县去教徒。星期天别人都休息了,她却不辞辛苦跑到了阳曲县。过春节剧团一共放了六、七天假。白桂英一大半时间放在了阳曲。直到除夕才回家。在阳曲,每天要教孙红丽十几个小时,比演出还累。白桂英有一条清亮无比的好嗓子,从来也不哑,可是每次去阳曲回来,嗓子就哑好几天。因为唱的太多,声带也是太累了。

青年团的娃娃们,哪个没有受到白老师的指导?白桂英象当年丁老师教自己一样耐心细致地教导他们。从来不放松要求。每天,她总是早早地就来到排练室,象一位大将军似的坐阵督“练”。谁的台步、身段错了,她马上指出,常常还要进行示范纠正。谁走神了、偷懒了,她更是毫不留情地指出。她还帮助青年演员分析人物、帮助他们理解剧情,演人物,演性格,深入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

对同事她象火一样热。就是对那些亏待她的人,白桂英也能以德报怨。她的义父白玉林解放后改掉恶习,劳动自养,一九八七年老死在榆次家中。白桂英闻询,不记前嫌,专程赶回去,参加了他的葬礼。

白桂英虚怀若谷,从来不计较名利。白桂英因此受到大家的尊敬。党和人民给予了她荣誉。从一九五三年到一九六二年,白桂英一直就是先进工作者,劳动模范。—九八七年,她又被选举为省人大代表、协商为省政协委员。作为文艺界的代表参政、议政,行使民主权利。

老牛明知夕阳短,不用扬鞭自奋蹄。白桂英退休后,她并没有由此而放松对自己的要求。生命之树常背,艺术事业方兴未艾。秋花更比春花艳。她常说:“什么东西没有尽头?那就是艺术。不能因为过去取得了一点成绩,就满足了。在艺术上我还要再前进,再提高。不能死抱着过去拘的老一套不放。现在的人们喜欢的东西,是具有现代意识的新型艺术。我们搞艺木的人,要干方百计满足他们的愿望,让戏曲真正成为老少皆宜、社会欢迎的艺术形式,和整个时代的节奏统一起来。”

傲霜菊枝秀。如果说青春是花的时代,中年是果的时代,那么老年就是根的时代。花的事业是美丽的,果的事业是甜蜜的,那么根的事业就更扎实,更坚固。经过风风雨雨的磨难,我们真诚地祝愿白桂英的事业如千年古树,根深叶茂,再添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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