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国生是浙江京昆艺术剧院一级演员,又是导演,早年就在省里得过不少奖。他是位文武兼备、唱做俱佳的优秀青年演员。他主演昆曲儿童剧《寻太阳》中的少年主人公保俶,用了许多高难度的武生动作,发挥唱做俱佳的优势,并且相当得体地吸收了一些现代舞蹈的动作,以增加儿童情趣,比较鲜明生动地塑造了主人公的艺术形象,在全国儿童剧大赛中获得“表演一等奖”。日本朋友看中了他,在中日合演音乐剧《金色的凤》时特邀他加盟,他的身份是特别主演兼中方导演(之一)。日方希望他在淋漓尽致地发挥自我的同时,为日本观众着想而吸纳某些现代艺术因素。翁国生出色完成了任务,载誉而归。那个时期的翁国生留给我抹不去的印象是:
一、他的上进心很强,用功刻苦,敬业自重,干什么事情都“玩儿命”,号称“拼命三郎”。
二、他的兴趣广泛且很有灵气。他在浙江省成人科技大学美术系里学过四年美术,他还编演小品,学跳霹雳舞、太空舞、柔姿舞并达到相当水平。这几年,他又在上海戏剧学院进修导演。他重视学习,文化素养迅速提高。
三、他的创作路子较宽,吸收能力和适应能力很强,艺术思路和审美感觉都相当灵动。这是当时我从素质素养上感受到他的特点。我一直在期待他身上的诸多特质和优长汇流交融、发酵膨化,成为出色的艺术家。待到2000年,他主演童话音乐剧《寒号鸟》,我欣喜地看到了他的跨跃与升腾。这出戏获得广泛好评,在全国儿童剧优秀剧目汇演中获得优秀剧目奖,还获得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和文华新剧目奖,翁国生本人也荣获优秀表演奖和优秀导演奖。作为导演之一,翁国生表现出了新的戏剧理念,他认为“音乐剧与戏曲相结合,是建立戏曲现代品格的一条有效途径,是现代与传统相互交融的绝佳尝试”。作为演员,翁国生说:“我非常希望能够通过这出戏的创作突破自己原来的表演风格,开拓出一种崭新的表演样式,我期盼创作出具有民族特色和东方神韵的中国童话音乐剧,使自己的舞台表演能在新的艺术领域中得到更广泛的发展和延伸。”我很看重翁国生这些具有新意的想法,因为对他来说,唱做念打舞的本钱完全够用了,所欠缺的是如何在新的艺术思维的统率下,实现新的艺术理想,提升审美情趣,塑造新的艺术形象。
同样作为视听艺术,传统戏曲是把不同的内涵纳入相对恒定的形式表演程式和音乐程式之中,而现代舞台艺术是根据不同的内涵,度身制作独特的形式,因此这两种艺术有着不同的创作思维和创作方法。一个习惯于用程式进行创作的戏曲演员要接受以个性为主导的创作方法是一大考验,翁国生却愉快胜任了。他准确把握此剧的属性和风格,找准童话、童趣、童性所要求的表演基调,并且找到相应的充分体现人的童性又具象为鸟的形、神和动感。翁国生的唱念做舞连而不断,活跃多变,情趣盎然,其调度、节奏、动作的链接构成了现代艺术的韵律,他又扬其所长,化用了许多戏曲动作语汇,同时又吸收最有现代感的现代舞、霹雳舞乃至芭蕾的动作,在有机、和谐、统一中实现了中西合璧、古今贯通,构成了独特的表演魅力。有些动作是从剧情和角色出发新创的,如“寒号鸟”因懒怠不愿参与集体练习,翁国生设计了“机械拖拉步”“半蹲打腿步”“左右扭腿步”“瘫状滑叉与拎叉”这些令人发笑的肢体动作,生动、形象地表现了角色的懒怠、松懈的消极状态。翁国生在角色的舞蹈动作中,不着搬用痕迹地运用了许多京昆武生的动作,不同凡响的是翁国生运用这些动作时自如熨贴。之所以有如此审美效果,我以为从方法上看,他是由内而外,是从剧情递变、从人物心理和情感的转化设计动作语汇,务求形之于外,神之所归,而且在做动作时和动作之间的过度与链接,务求非常贴切。由于翁国生身兼导演、演员两重身份,他既能使表演为创造角色服务,又能融入导演的整体构思之中,使剧情起伏、节奏力度、场面效应、观赏效果和角色创造达到和谐统一。如“秋”这场戏中,表现重点和剧场效应的兴奋点,都集中在贪玩和捣蛋上。别人在忙着为过冬而劳作,“寒号鸟”却在玩,要通过它的贪玩表现它的怠惰,又要通过其捣蛋散发出童性中的调皮,因而这是思想内涵上起着承上启下作用而又要让小观众既看明白又看得兴高采烈的喜剧性场面。翁国生吸收体操技巧,施展高难度动作表现“寒号鸟”因捣乱而毁了喜鹊的新窝,同时插入急速的数板念白,在欢快中使唱念做舞翻滚扑跌融为一体,使小观众不仅会心会意而且因欢欣而笑声大作。接下来的“冬”,是全剧发生转折的高潮场,转折的具体戏剧动作是它与懒虫的决裂和几乎在寒风中冻死时的悔悟。这场戏翁国生演得有文有武,内心活动的展示和审美层次丰富而又清晰,他不时与懒虫组成各种相持相抵的造型,悲愤至极时,一声“我和你拼了”,强烈的动作表现了“寒号鸟”的痛悔和决裂,此时表演进入抒情性的悲剧场面,“寒号鸟”在追悔中表达对树公公、鸟奶奶和小伙伴们的依恋和怀念。翁国生非常真挚而有悲剧意味地演出了此时“寒号鸟”受到大自然无情惩罚垂死时的心态,他“文戏武演”,以强烈的动作表达情感的翻滚和生命的挣扎,运用大量高难度翻跌技巧把拼死挣扎和由衷悔恨之情表现得令人心颤。这段表演审美意味深长,剧场效应强烈,把戏推向了高潮。使戏剧意境、人性深度与审美效应相偕相成。翁国生说这场戏他演得很过瘾。他享受到了“角色的情绪变化、动作组织与戏剧意境的融洽”。只有在真正领悟了表演艺术作为一种文化现象的真谛之后,才能得到这样的享受,这正是翁国生这几年来最大的进步。
(摘自《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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