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有二黄:一为黄山,二为黄梅戏。但,黄山的盛名衬得黄梅戏分外低调。也是,黄梅戏,它既没有昆曲的高贵,更没有京剧的华丽。它注定是清冷的,寥落的。

曾经的黄梅戏,不过是源于安庆地区的地方小调,地垄田头间的消闲之物。人们农活累了,把身体斜倚于锄柄,哼上几段,解乏。安庆地区的方言很土,外地人不易

听懂。倘若在这种方言上谱曲,唱将起来,就更土了。我小时听得最多的是那台半导体里放的录音——严凤英的《天仙配》。我的外祖母和母亲无比热爱严凤英的东西。严凤英正是黄梅戏的一面旗帜,正是她把黄梅戏推向了一定的高度。

许多年过去,作为第二代的我,终于听出黄梅戏的好来。怎么个好法?却原来,方言里深藏着的醇浆,必须到一定的年岁,方能品出它的醇浓。作为一个安庆人,多年以后,当我借助黄梅戏的唱词,重新审视曾经说了16年的安庆方言——原来,它那么美妙魄人,堪比琉璃……

在合肥,黄梅剧院与我的单位一街之隔。偶尔,我路过剧院门口,下意识抬首看它的破旧门楣,看它的高墙海报——白纸红字的曲名……不知为何,我总有回到童年的幻觉,落雨的春天,我的外祖母坐在厅堂缝衣,收录机里有《天仙配》的曲子缓慢流淌——一起流淌而去的,还有那些一去不返的年岁。

严凤英“文革”时被迫害致死……最近,我在写关于严凤英的一个四集纪录片的解说词——关于她的爱情,她的事业。当我看到那些资料,惊诧,倒吸凉气,然后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这个季节,因为近距离接触一个从艺女子,我在百花绽蕊百鸟齐鸣里痛哭,情绪反反复复,一直不能缓过来。

老舍说,爱什么就死在什么上。这里的“死”,我把它姑且理解为献身——献身艺术事业,献身爱情。这所有的都源于一种热爱,如同我对于黄梅戏的热爱。每当做家务的时候,我会唱几段,至动情处,也会落泪,这是艺术对于生活的重建,它寄托着一个人的内心世界,而歌唱是一种幽静的出口,任由悲欣哀悦缓慢流淌……

黄梅戏的鼎盛期里,五朵金花红遍全国。而如今,马兰因种种原因早已淡出人们视线,吴琼去了首都改唱流行歌曲,袁玫参演《红楼梦》袭人一角后,去了广东电视台,剩下的两位在安徽、湖北担任了领导工作……五朵花就这么散了,有风吹落花的宁静自适。而黄梅戏,它也像花一样,注定是小众的,但,它不会消逝——因为一代一代里,均有着喜欢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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