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云,1958年考入天津评剧院少年训练队,工青衣、老旦,师承刘兆祥、孙桂君等。她在唱腔上师承鲜(灵霞)派,并吸收各派的特点,形成了嗓音圆润、真假声自然转换、吐字清晰的演唱风格,她演绎的《秦香莲》、《包公三勘蝴蝶梦》、《双烈女》、《村南柳》等作品轰动一时,并荣获第七届中国戏剧梅花奖。
懵懂中走上评剧之路
小时候的李秀云是一个爱唱歌的孩子,嗓音尤其出众,在学校组织的合唱比赛中总是能受到关注,小小年纪便远近闻名。李秀云并非出生在传统的戏曲世家,十岁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评剧为何物。那时候在她家附近有个京剧社,她没事就喜欢泡在那里听老先生唱京剧,听得多了自然而然就会哼唱一些。恰逢社里招学生,李秀云试了试,老师觉得她嗓子不错,但是没有小嗓,便问她唱老旦行不行?那时候才八九岁的孩子哪懂什么是老旦,只觉得是唱老太婆的戏便连忙摇头,她与京剧短暂的缘分也就搁浅了。
1958年,一位邻居看到天津评剧院少年特训队招学生,知道李秀云爱唱歌,便赶紧告诉她让她去报名。考试时,一位老师带着她唱了一段《井台会》的高腔,李秀云轻松地学唱下来,老师非常欣喜,告诉她:“你通过了,检查身体去吧。”虽然轻松通过考试,但是体检对李秀云来说却成了个关卡。原来李秀云小时候因为出麻疹导致高度近视,她自己不知道,家人也没在意,结果就在这次体检中被眼科大夫检查出近视。“我当时很害怕,怕因为近视学校不要我,我就学不了戏了。检查完身体医生一般会在体检表上画圈表示正常,我就自己画了个圈,结果一紧张画的太大了,明显比医生画得大了一圈。我把表交给当时负责的师兄时还特意跟他说,这个圈不是我画的,是大夫画的。”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倒是让人觉得这个孩子单纯可爱,师兄没说什么便收了体检表,李秀云得以顺利进入少年特训队开始了评剧生涯。
十多岁的孩子第一次离开家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总是会心生胆怯,再加上当时对戏还没开窍,李秀云总觉得自己跟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天天练功既枯燥又辛苦,剩下的时间就用来想家,李秀云心里很快打起了退堂鼓。当时恰逢姐姐结婚,她便跟老师请假回家了。等姐姐婚礼结束,李秀云还没返校,妈妈便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还呆在家里?什么时候回学校?”李秀云小脸一耷拉,说不想回去了,练功练得腿疼得受不了。妈妈一看这不行,为了唱戏把学都退了,怎么能说不学就不学呢?于是便给老师写了封信,说李秀云小时候腿折过,能不能不让她扳腿了?老师很通情达理,便说就让李秀云学文戏,不练这些了。但是经过这一番折腾,李秀云冷静下来了,她觉得自己就是为了唱戏才去的训练队,如果不练基本功,那将来也不会有所成,所以她一咬牙坚持了下来。
最初开始学评剧时,李秀云因为个头比普通孩子高,很多戏都演不了。搬道具、拉大幕、洗鞋穗,凡是能干的活她都干了,就是没有机会演戏。有一次因为生活需要,李秀云想外出买块香皂,结果生活老师问了一句:“你唱《秦香莲》了吗?没唱就别出去买。”这话对李秀云来说是一个刺激,她那时便暗暗发誓,一定要学会唱《秦香莲》,为自己争口气。
说你行你就行
1963年,机会开始垂青这个学了很多戏却一直没有上台表演的孩子。当时团里给李秀云排了一出《秦香莲·杀庙》的戏,很多老师看完直说:“这孩子不行,眼睛不会动。”便要把李秀云给换下去。但是有一位老师却坚持要李秀云来出演秦香莲,他就是少年训练队队长单宝峰,他对那些反对的老师说:“李秀云没唱过戏,这是她的第一出戏,得给她机会,这样才知道她到底行不行。”单宝峰的坚持给李秀云换来了宝贵的登台机会,而他对李秀云的严格训练更是她成功演出的保障。“当时单老师很直爽地告诉我,经过开会老师都不同意我来演出,但是他认为我行,不过我必须得刻苦练习,不然就会被换下去。”李秀云说道。体会到老师的良苦用心,李秀云也开始逐渐发力,她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到排练场练眼神,戏里面的重头戏是需要跪着边走边唱,她就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练习跪着走。那时候练功只穿一条练功裤,也没有护膝之类的东西,她每天都练到裤子磨破、膝盖流血也不停。白天腿上破皮流血,晚上睡觉开始结痂,第二天继续跪着练,结的痂掉了一层又结一层也没上过药,这样一天天练下去,李秀云膝盖下面那块肉都没好过,但也正是这样,跪着走的基本功练成了。李秀云凭借着这出戏在青少年汇演中大放异彩,更为自己赢得了一个又一个演出机会,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1976年以后,李秀云出演了一系列优秀的评剧作品,《秦香莲》、《包公三勘蝴蝶梦》、《卖妙郎》、《闺女大了》、《打金枝》、《双烈女》这六出戏更是走到哪演到哪,一年间就唱了二百多场戏。《闺女大了》在“十二大”召开期间调到北京去演出,场场爆满。当时很多演员趁着在北京演出期间去故宫、颐和园逛,李秀云却一点时间没有,每天奔波在剧院和住处之间。在北京呆了45天,她唱了52场戏,有时候都要每天两场戏倒着演,这对现在的演员来说简直不可想象,但李秀云却没有丝毫怨言,她说自己对评剧的爱超过了一切感受,所以全然不觉得疲惫。
为了使天津评剧艺术受到更多观众的关注和喜爱,除了在北京、天津演出,李秀云还不间断地到全国各地慰问演出,她对待每一场戏都无比认真、全力付出,观众也从中感受到了她的诚意,喜欢听她唱戏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地,李秀云收到各种各样全国观众的来信,很多人表达了对她的喜爱和支持,这让她感到既温暖又备受鼓舞。但在演出《秦香莲》期间,一封读者来信却犹如一盆凉水泼了过来。那位读者在信中写到:“你演得那是什么?秦香莲怎么哆哆嗦嗦、颤颤巍巍的,别说陈世美不爱你,连我都不爱你。”看到这封信,李秀云蒙了,她开始审视自己的演出有何不足。为了仔细研究演出情况,她把自己演出时的唱段录制下来,用卖掉手表的钱买来一台录音机,一字一句地抠唱腔唱段,争取做到完美。因为牙齿不齐,李秀云吐字有些含糊,为此她天天在家练吐字发声,有时候练到嘴皮都磨破,终于练出一套吐字清晰、技巧娴熟的硬功夫,有人评价说:“李秀云老师的嘴皮子堪称一绝。”
1990年,李秀云凭借在《村南柳》和《卖妙郎》中的精彩表演获得了第七届梅花奖。获这个奖项对戏曲演员来说可谓至高荣誉,但李秀云却非常淡定。“这总归是个人得奖,但我知道,如果没有其他演员和乐队师傅的配合及付出,我肯定拿不了这个奖。而且那时候天气寒冷,我们住的旅馆也没有暖气,演员和乐队几十人没有怨言陪我一起参评演出,我真是无以为报,只能在演出结束后买来酒水送到每个人的宿舍去,以表谢意。”
花甲之年不忘评剧传承
李秀云退休后生活过得既充实又悠闲,和爱人赵国忠一起养养花、溜溜狗,剩下的时间就带徒弟、教学生。谈及爱人,李秀云语气中流露出一股自豪、钦佩之意:“国忠是国家一级导演,他的很多作品都获过大奖,我拿梅花奖的《村南柳》就是他执导的。我们俩是同窗学友,他一开始学的是老生,后来边演出边当导演,到中国戏剧学院导演系学习两年后开始转为专职导演。”
一个是导演,一个是主演,当被问到俩人工作上有分歧会怎样时,李秀云表示,绝对服从导演。“赵国忠对工作相当认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较真,他一进排练场就六亲不认。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剧团实行承包制,我负责带评剧二团。以前除了演出我没管过别的任何事,但当了团长就得负责起整个团的事务,我每天都要安排、解决各种事情,事无巨细,但也因此没有时间背词。排练时我的词背不下来,国忠一听不行,就当着大伙面说,‘停下来!李秀云,给你十分钟背词,背得完吗?’当时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不过我知道这确实是我的问题,所以就赶紧背词,背完接着排练。不过我们俩有一个默契,回家之后不会再谈论工作的问题,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就这样风风雨雨走过五十五年,有时候也有磕绊,但都会互相让一步。”李秀云笑着说道。
刚退休时,李秀云很不适应突然间闲下来的生活,恍惚间又患上了交感神经亢奋的毛病,经常输液。因为孩子在南方工作,赵国忠怕老伴一个人在家寂寞,便向单位申请提前退休,留在家里陪她,慢慢地,李秀云的身体康复了。
病一好,李秀云又闲不住了,她心里放不下评剧。“我是鲜派的传承人,有责任把鲜派艺术传递下去,就算退了休也不能离开评剧。只要有学生希望找我学戏,我就倾囊相授。”李秀云对待徒弟如同自己的孩子,不仅尽心尽力教学,在生活方面也对他们细心照顾,有外地学生来学戏,住宿不方便,她就收拾一间屋子让学生住在家里。除此之外,李秀云对待戏迷朋友也是尽心尽力。一个大学生戏迷告诉她说,北京有个戏迷特别喜欢她的戏,但是很多戏在电视、网络上都看不到了,心里很惋惜。听到这个情况,李秀云便要来戏迷的地址,把自己的演出光盘给寄过去了。“很难得有年轻人喜欢戏,我想多跟他们交流交流,也借这个机会把鲜派艺术传扬出去。无论以后评剧发展到什么程度,我希望自己能做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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