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李瑞环老市长亲自编写的新版《珍珠衫》，自去年12月问世后，引起广泛关注,已先后在津京两地上演了40余场。特别是今年10月19日经央视戏曲频道“空中剧院”播映，更引起巨大反响，得到广大观众的高度评价。网上评论说：“这出戏绝对算得上是评剧经典剧目，而且文学性和艺术性、故事性都实现了极大的统一。如果这样的好戏不让众多喜欢评剧的观众看到太可惜了！”剧本剧本，一剧之本。这出戏的成功上演，首先应归功于剧本为导演与演员再度创作提供了充分的条件，奠定了扎实的基础。作为本剧的一个主要演员，我感受很深，不吐不快。
拯救旧本的先天性弊端
《珍珠衫》是评剧的一出看家戏，也是白玉霜和小白玉霜常演剧目之一。这出戏流传甚广，一些脍炙人口的精美唱段，如剧中王三巧唱的“满斟酒敬老爷双手捧卺”、“襄阳府东阳县名叫罗德”、“真情难诉止不住的心乱跳”等，熟悉评剧的人几乎无人不晓。上个世纪80年代瑞环老市长倡导并亲自主持了京剧音配像工程，评剧也搭上了这班车。我有幸为小白玉霜演出的《珍珠衫》录音配像，白派名剧《珍珠衫》的几个濒临失传的经典唱段在李瑞环老市长的力主下被抢救出来了。但是这么有名的戏，却没被保留下来，几乎在评剧舞台上绝迹了。原因是剧本存在着先天性弊端。最为致命的是主人公王三巧这个人物立不住。旧本主要描述她因丈夫蒋德外出经商，难耐孤寂，从而红杏出墙，同徽州人陈商私通。尤为令人发指的是，在陈商返回原籍与王三巧告别时，她竟将蒋德家祖传之宝珍珠衫赠给了情人留作纪念。旧本中王三巧是一个水性杨花、移情别恋、背叛亲人的坏女人。这个“硬伤”极大地影响了这个人物的审美形象。剧中的“主脑”立不住，整个框架也就难以支撑，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所以，尽管《珍珠衫》这出戏也曾有过多种改编本，但王三巧这个人物如何定性，如何在她身上展现新的“亮点”，却始终没有解决好。这次这个新本子，经由老市长亲自操刀，去粗取精，点石成金，把这个人物改“活”了，王三巧的形象被彻底改变了。虽然戏中她与陈商依然“有染”，但却是受骗失身的被动行为。从人物一上场就恍惚不安，内心充满矛盾，为自己行为不检点悔恨交加，并打算“寻一死免羞除恨”，但又怕“传言开玷污家门”。所以“到如今我是想郎君盼郎君又怕见郎君”。这就为人物确立了一个本性善良、不慎失身的基调，她内心充满歉疚的自我责备，博得人们的同情与谅解。“赠衫”是剧中一个至关重要的情节，旧本是王三巧主动赠给陈商，新本改为陈商蓄意骗取，以此作为要挟三巧再度求欢的砝码。这不仅揭示出陈商卑鄙面目与险恶用心，促使王三巧看清他的“狼子野心”。而且当改嫁知县吴杰后，见到蒋德以娘家陪嫁名义送来的16个箱笼时，更加思念前夫的情义，为自己一失足而成千古恨痛恨万分，无地自容。这也为后来蒋德遭遇人命官司，她想方设法搭救，做了很好的铺垫，得到了观众的认可与理解。这个充满了人性关怀，又有情有义的人物形象，使我的表演有了底气。剧情发展中尽管有奇有巧，但合情合理，与演员和观众的情感波澜也高度吻合。这是该剧成功的可靠依据。旧本按照人物定性，含有轻浮风骚成分，是按闺门旦和花旦行当来演；新本赋予了王三巧丰富的情感，由始至终心情处于压抑状态，我按照闺门旦与青衣行当来演，很符合我的表演风格。说实话，好本子能让演员演得也很过瘾。
有保有压删繁就简
李瑞环老市长一贯主张对传统戏曲“先继承，后发展”。“继承”不是简单地拿来就用，而是要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经过必要的加工修改，使旧剧改换成新的面貌。他常说，一些传统戏完全可以改一改，把好的东西留下来，把坏的东西去掉，这样演员有戏演，观众也得到满足，比起写一个新戏来，同样会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珍珠衫》就是秉承这种艺术创作理念的一个范例。首先作者抓住剧本要害，大刀阔斧，将旧本30余场戏精炼为10场戏，剧中情节开门见山，通过蒋德与陈商偶然相遇，在酒楼对酌中叙述珍珠汗衫的来历，引发戏的矛盾冲突，一环紧扣一环，悬念迭出，紧紧抓住观众的心理，在“奇”与“巧”上做足了文章，同时王三巧的一些重头唱段都保留了下来，并且经过精心润色，词句更加准确合理，增加了文学色彩。我按照小白玉霜原汁原味的唱法演唱颇受观众欢迎。一些新增加的唱段，如第二场王三巧一出场时唱的“王三巧在房中心绪不宁”、第三场王员外夫妻追问珍珠衫下落时唱的“二爹娘要找夫君讨个公平，他们哪知这其中另有隐情”一段反调，按照白派润腔规律加以创造，演出效果很好。如果不是一个非常懂戏的行家是改不到这个水平的，作者既了解演员，又尊重观众的审美习惯，给予双向关照，不愧是驾轻就熟、思维深邃的大手笔！这出戏我在表演上能有较大突破，得到了业内外人士的充分肯定，得益于剧本为演员提供了广阔的发挥空间，我心存感激之情。
思想升华，悲剧走向悲喜剧
新版《珍珠衫》的演出能够引起观众强烈共鸣，主要在于情节安排与思想深度开掘上有了根本性的突破。如戏中陈商病死异乡，其妻平氏为葬夫而改嫁蒋德，使珍珠衫物归原主。从旧本循环报应的宿命色彩，上升为人生弃恶从善、规范行为的深切感悟。当平氏听完蒋德叙述珍珠衫失而复得经历，惊讶地唱到“看起来为人还要多多行善，干坏事遭报应是早是晚总有那么一天”！观众都会情不自禁地热烈鼓掌，这表现出观众对唱词中的警世箴言的认同。作者所倡导的真善美，通过剧中人物自然流露出来，具有潜移默化的教育意义，令人十分敬佩。此外还有一个颇为重要的细节，就是王三巧的最后归宿如何处理问题。旧本是知县吴杰听完王三巧叙述自己被休经过后，念及她与蒋德一往情深，叫蒋德领王三巧回家团聚。吴杰与王三巧虽是半路夫妻，却也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就这么简单地把自己的爱妻给了别人，于理不通，于情也不合。这也是许多改编本未能解决令人困扰的难题。新本则独出心裁，改为吴杰家有妻室儿女，娶王三巧只是作为随任夫人，正为任满返籍如何安置王三巧而犯愁。有了这个机会，他把王三巧交还给蒋德，既成人之美，又卸了自己的包袱。所以每当吴杰说明“赠妻”原委，唱到“成全你们，你们高兴，老爷我也安宁”时，台下必然爆发出雷鸣般掌声。几句唱词解开了观众心中的疑团，达到了心灵的沟通，引起强烈共鸣。这可以说是神来之笔，让这个悲情戏沾上了喜剧的味道、乐观的精神。这是该剧实质性的创新。
几十遍修改,点石成金
新版《珍珠衫》具有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堪称是传统戏改编的典范。李瑞环老市长为编写《珍珠衫》倾力投入，呕心沥血，根据原本故事，参阅不同改编本，重新进行了构架，从初稿到定稿广泛征求并吸纳各方面人士的意见，前后修改了几十遍，一直到投入排练，仍然字斟句酌、反复推敲、一丝不苟，力求完美准确，这使我们深为感动、深受激励与教育。他不仅为评剧贡献了一个可以传世的佳作，丰富了评剧的经典宝藏；而且他对民族戏曲艺术的满腔热忱，对工作勤勤恳恳、认真执著、精益求精的作风，也为我们树立了榜样，是推动我团“多排、多演、多出精品力作”的强大精神动力。目前我们正赶排老市长为评剧白派剧团改编的传统名剧《孔雀东南飞》，我们一定尽心尽力把戏排好，以回报老市长和广大观众对我们的关心与厚爱，使评剧白派之花在戏曲园地里开放得更加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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