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我出生在乐亭县胡家坨镇西走马浮村,这里的文化教育、乡俗民情影响和教育了我,使我从一个一无所知的农村孩子走上皮影艺术的道路。在童年时,我就喜欢唱歌,如:“小日本,真白搭,带着特务去出发”、“三月里刮春风”、“汪氏精卫不是中国人”等歌曲。后来年龄稍大一点就经常跟大人们去十里八村看影,看来看去对皮影产生了感情,并结下了不解之缘。这皮影的唱腔不知它怎么那么迷人,我听了后,不论是哪个行当都一一的融入全身的每个细胞。

当年,曹辅权、刘作信二位老先生的黑头、花脸真叫绝,咬字吐字准而清,声音厚实,音色宏亮,让人听了美,迷人!

齐怀老先生,生腔泰斗,《洞庭湖》、《四郎探母》唱得没对儿,叫人听了真过瘾。

孙品卿老前辈,他唱的小旦韵味被人称颂为“曼声感人”,我还记得他唱《偷看家书》时,台下观众大喊大叫说:“老品把老娘们这点勾当算是研究透了。”这说明老先生刻划人物形象逼真、深刻、到位。

说到这儿,我想起一件事,他老人家是我母亲的亲叔伯堂弟,因为有这个关系,我在小学毕业前,我父亲曾向我大舅说:“品卿,让振耀跟你学唱影去吧!孩子很喜欢这个。”当时大舅顺口搭言说:“先让他好好念书吧!”随便做了一个答复,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还有李凤猷老先生的小生,崔彩章老先生的胡生,李际平老先生的花生都别具一格,那真是声音清澈,百听不厌。独创一派的邱连贺老先生,他唱的武小调门高亢,穿透力强,只要开口就是足斤足两,咬字结实、铿锵有力、吐字清楚、演艺高超。他演唱的暴彩文、花木兰、刘胡兰,刻划人物性格准确鲜明。演唱中板头巧妙灵活,运用自如。特别是根据人物内在感情的变化各种腔调都做到了合情合理,恰到好处,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杰出艺术家。

讲述上述几位前辈的目的,旨在说明他们是我学唱影的启蒙者,都是我的良师益友。

由于在家乡经常看,跟着学,我到小学毕业时就懂得了一般的演唱知识。如板式有大板(也就是慢板)、二性板、紧板。唱词格式有:三赶七、五字赋、硬辙、四平调、十字锦。还有出场诗、报名、念白、叫板等。在这个时候,我满脑子装的全是皮影这些东西。一幕幕皮影的场景老在脑子里转悠。后来不由自主地就掐上脖子什么都唱,简直着了迷。我感觉着自已的嗓子适合唱大,于是就学大行。看完影就在回家的路上唱,下地路上唱,田间地头唱,出家门就唱。可好,只要我一出门口,全庄人都知道是丁振耀出来了。

1954年,胡坨乡组了一个影班,有韩秉仁、周俊玉、李桂福、善祥、刘恩厚、刘景山等人。一次在西走马浮的西地唱影,天擦黑我早就那里等着了,影没开台,把我瘾得直转磨磨。本庄的老少爷们都知道我爱唱,台下看影的就喊“丁振耀上去整段!”接着几个人搭话说:“对!对!对!整段去!”这时周俊玉二哥听见了,他从影台子里探出头,一伸手往上拉,下边几位硬往上推,就把我弄到台上去了。好家伙,我心里像打鼓一样。影正演唱到苗宽出场,不知哪一位把我往前一推说:“唱,没事!”我想,唱就唱,丢人丢在家门口,干咧!念出堂诗报名,还别说,头一回上台唱影还就顺利地唱下来了,而且还有几个在台下喊:“唱的好!”等散影后,秉仁和俊玉二位老哥对我说:“振耀,跟我们一块玩吧。”当时我听了这个话这个乐呀,心想,让我一块玩,说明我还可以。从此唱影的瘾头就更大了,不论白天怎么累,晚上准赶到,唱影不误。有一天傍晚,我三弟振宇玩一只小麻雀,突然钻进墙缝,我用手去掏,一个青头楞蝎子蛰在手指上,“哎呀!”疼得我直蹦。一会儿全胳膊都疼。我父亲见我说:“天快黑了,该走了。”我说:“哎!”连晚饭都没吃,一路小跑到了木瓜口,唱了一晚上。散影回到家,父亲问我还疼不疼,我回答说:“好咧。”父亲说:“唱影能治蝎子蛰。”

我跟着这个影班唱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是,这个舞台给我提供了良好的学习机会。影班的同事和观众都是我的良师益友,他们都给过我不同程度的帮助,使我有了一定进步,基本能唱《砸銮驾》、《汴梁图》、《铡曹虎》、《大登殿》、《四平山》等几出影了。尽管唱得不太完美,但乡亲们都很客观地给了一定鼓励,这就更增强了我唱影的念头。人为了生存就必须选择一门行业做为自己一生的事业,量体栽衣吧!

机会终于来了,1956年7月的一天,我正在地里干活,我家和商宝安大哥地边挨地边,那天正好他也下地,我俩一碰面他就和我说:“振耀,我刚从昌黎回来,高荣杰那个影社叫我给你捎信,叫你到他那儿唱影去,你去不去呀?”我说:“等我和父亲商量商量后再说吧!”回家和父亲说了此事,父母商量后说:能走一个是一个,不必都落在家里,放出去自己闯去吧!临走时父亲叮嘱我:“走正路,好好干,行行出状元。”就这样,第二天我就步行去了昌黎,正好刘作信老师在,他打鼓,李雅章拉弦,我唱了一段《放粮》就算进行了考试。高荣杰当场说:“留下吧,别走了。”自此我就走上了专业从影的道路,影社的领导决定让我拜历景阳老先生为师,开始了言传心授式的学习。白天学、晚上唱,循序渐进。高荣杰团长是一个非常全面的演员,也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他有空就叫我,“来,给你念唱一段。”。马荣久的慢板,赵顺庆的毛净是大行里杰出的;钱俊生的毛净也很有特点,我经常向他讨教。我去了两个多月就能够参加演出了。在昌黎南门外皮影院演出《上天台》、《辞父》等小帽戏。高荣杰前辈见我学习刻苦有追求,就教我唱《西宫判》。胡刚为保狄祥苦苦向皇上谏言,唱了念,念了唱,最后皇上不准下金殿,胡刚一直追至禁门,皇上进门将龙袍掩在禁门半幅,胡刚继续恳求皇上不准,竟然割袍断义。此时,胡刚全身心地又一大段念唱,叙述了君臣多年的情意和胡刚多年立下的汗马功劳。在这个戏中演唱胡刚,又吃功,又要劲,我唱了这出影后,累得出了一身白毛汗。我为唱好这出戏,在精神上十分投入,力求把每一个节骨眼儿都表达清楚,把握人物性格和剧情的发展,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条件下唱出最佳水平。很幸运,唱后引起了轰动,观众互相议论:高荣杰班里来了个小人,唱大唱的真好。观众的鼓励使我心里踏实了,觉得能在这儿站住脚了。经一年的演唱实践,我从知之甚浅到基本入门。所谓基本入门就是离开师傅自己能独立驾驭几出戏。只有不断地实践才能找出和悟出真知。我专攻大行,经过多年的学习和实践,能够做到“认人入皮”,把大行里的各种不同性格、形象塑造得多彩多姿。

我在从影起始阶段,主要是继承,只要接触到的、听到的影界名人的演唱特点和风格,不管直接或间接我都刻苦学、细心悟,努力给自己打下了扎实的基础。没有继承就谈不上发展。如演唱李晋王做“飞虎梦”,梦做的合情合理,活灵活现,让人听了毛孔发乍。李晋王哭李存孝的人头,哭得催人泪下。还有大行的还阳调转哭头,再转悲调,这个调式是用乐亭大鼓和皮影旦角的悲调相结合的产物,传统上没有这个唱法。我的大行演唱被美籍华人秦振安博士在《滦州影之渊》一书中誉为“当代唐山皮影之杰出演员”。唐山皮影爱好者在《唐山劳动日报》上发表文章,称赞我是“皮影界的裘盛荣”,被唐山市文化局定为“尖子演员”。1975年我被任命为唐山市皮影团团长。在影团组织排出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天河配》、《白蛇传》。《白蛇传》的全部唱腔由我设计,这三部戏已成为团里的保留剧目,其唱腔被广大观众所认可并流传。

1984年调艺校任教,1989年任艺校支部书记兼行政副校长,1999年退休,2002年和唐山曹旭良同志整理大型剧目十五集的皮影连续剧《五锋会》。这个剧里的唱腔也是由我设计的。2004年为唐山市皮影团参加世界皮影展演剧目《观世音传奇》设计了全部唱念。和河北师大魏力群教授合作,由国际音像公司录制了精品皮影光盘剧目《二度梅》、《五锋会》、《珠宝钗》和几十个单出。

以上是我几十年从艺的一个粗略总结,也是向故乡父老的一份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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