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刚在梦泽影戏馆的观众席上坐稳,发现一个背着行囊的年轻女子正穿过人群,往楼上的秦礼刚工作室走,猜测是又来了哪所大学进行民间艺术生存调查的大学生,便好奇地尾随上去。
希望更多人喜爱和研究皮影艺术
到了楼上,只听女孩亲热地喊师傅,秦礼刚也高兴地问长问短。原来,这位毕业于美国康涅狄格州立大学木偶戏艺术专业,已在美国定居的姑娘叫刘星心,去年在国际木偶节上了解到秦礼刚的艺术成就,慕名来到云梦拜师学艺,不料秦礼刚出国演出了。她在一间小旅馆住下,一直等到秦礼刚回到云梦。秦礼刚被姑娘的诚意感动了。在拜师仪式上,姑娘向秦礼刚敬了一杯香茶,便正式成为他的徒弟,在他身边学习了半个月的皮影艺术。
这次刘星心再赴云梦,是想从师傅这里学到《猴王借扇》剧目,在美国的社区为老人和孩子表演,并教会他们制作皮影试演皮影,通过这个过程让美国民众了解中国的传统文化。刘星心为了这次学艺,专门从亦有皮影表演传统的印度尼西亚,为师傅秦礼刚订制了一套做工精细的雕刻皮影的工具作为见面礼。
秦礼刚收授的年轻弟子当然不仅刘星心一个,他希望更多的年轻人喜爱和研究古老的皮影艺术,皮影戏才有希望。
有剧终不要紧,但不要落幕
告别云梦的那天,我仍如约前往东正街上的梦泽影戏馆。
头发花白的观众们一如既往缓缓入席,扎着桔黄围裙邱大姐一如既往站在门口收门票,每人二元钱。这二元的门票还包括演出期间给每位观众提供四道免费的茶水,斟茶也是邱大姐的任务,够她忙活的。当她气喘吁吁地放下水壶靠着门框歇息的时候,一脸凝重。
除去水电费、茶叶费、皮影制作费、乐师的报酬等等,不多的门票收入早让这座闻名遐迩的老影馆度日维艰。还有,每天准时开场的皮影戏已成为这些老人晚年生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只要有一口气,他们摇着轮椅都要来。每天剧终不要紧,怕就怕永远落幕。我曾问过一位老戏迷,如果哪天戏馆不开了怎么办?他直瞪瞪地望着我:那不塌了天吗!
虽然戏馆仍然在,但三十来年已有众多老戏迷被时间一茬茬地永远接走了。没有年轻人来,梦泽影戏馆的空席势必越来越多。
而这一切,秦礼刚比谁都明白。但他每天仍然准时出现在三尺幕布后面,仿佛也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道仪式。其实,即便没有影戏馆,频繁发来的去外地演出的邀请也会让他衣食无忧。但他不能说走就走。如今他成了安徒生童话中那位在寒冬里举着火柴的孩子,他要让光亮温暖那些挚爱皮影戏的人,不管他们有多老有多富有多穷,就像一场婚约。
在我转身的时候,听见开场锣一如既往地响起来了,从三尺幕布后传来他令人血脉贲张的唱腔。
中国皮影戏比电影早2100年
“有一种艺术,它是完整的戏剧,比莎士比亚戏剧早1800年;
它是纯粹具有民间摇滚精神的音乐,比猫王的摇滚早2150年;
它使用的影像,比卢米埃尔发明的电影早2100年;这种艺术就是中国特有的皮影戏。”
这是秦礼刚工工整整抄在他笔记本上的一段话。
读懂它,所有人都会在秦礼刚和他的梦泽影戏馆面前,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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