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活着》是张艺谋导演1994年根据余华同名小说改编而成的,由葛优、巩俐主演。影片通过福贵一家人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到七十年代之间所遭遇的人生的种种不幸,表现了普通人在命运面前的无奈。影片通过皮影在不同时代对主人公福贵生活所起的不同作用,串联起整个影片的结构,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导演巧妙地将皮影结合在福贵的命运之中,而这种结合又是有形的皮影和无形的演唱、乐曲的巧妙结合,皮影一直伴随着福贵的人生走向。电影《活着》是一个用皮影来表现的故事,作为一个道具符号出现在影片中并且贯穿影片始终的皮影戏就是理解影片主旨的关键。
一、使用道具符号是张艺谋的艺术风格
张艺谋是个非常喜欢在电影中使用道具符号的人。他常常在自己的影片中使用一些色彩感很强的的道具符号,有时甚至达到了铺张的地步。这些道具符号往往和电影的故事情节紧密结合,不光给与观众以强烈的视觉冲击,还象征性的传达着导演想在电影中表现的主题。看过《大红灯笼高高挂》,人们会永远记住那高悬的灯笼和大院灰色的高墙,红灯笼让人联想到青楼和性的挑逗,而灰色的高墙则象征着幽闭和囚禁。甚至在他近几年拍摄的商业大片中,也依然可以看出他这方面的追求。这些色彩强烈的道具符号差不多成了张艺谋电影的一个显著标志。电影《活着》在表面上看没有什么视觉张力,色彩不如张艺谋的其他电影那么张扬,其实《活着》的风格和张艺谋其他的电影一脉相承。贯穿全剧的皮影戏承担了视觉符号这一角色,皮影戏是电影《活着》不可分割的有机组成部分,它不但增添了观众视觉的享受,更是把电影的主题推到了一个更高的境地。
余华的小说中本来没有皮影戏。把皮影戏引入电影绝对是张艺谋的独创,是他作为电影艺术大师的才能的一次闪亮的显现,是一次了不起的匠心独运。皮影戏绝不是导演信手拈来,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地选择。皮影戏不但给影片增加了独特的艺术趣味,使影片更具戏剧性,也使影片有了新的主题。
皮影戏赋予电影《活着》以全新的内涵,它的寓意是多面的。皮影戏是按照剧本上演的,戏台前看戏的人觉得很精彩,其实帷幕后是由皮影戏艺人在操纵着皮影戏中人物的悲欢离合。皮影由人操纵着,福贵的人生也是由命运操纵着,无法摆脱与改变。所以,用皮影戏来衬托福贵的一生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既然人生如戏,那我们就不必把它当真,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电影《活着》尽管很压抑,而张艺谋在电影中塑造出的气氛却不是那么沉重,凄而不惨,以喜表悲。皮影戏既是戏,戏本身就不真,皮影戏给这不真实又增加了一层虚幻,而操纵皮影演出在幕布上就更是虚上加虚,若隐若现。浮生若梦,亦真亦幻。平面的皮影在灯影下演绎人生的故事,把人生如戏,人生如梦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这戏亦反衬了人生所经历的悲欢离合,令人心酸不已。
二、皮影见证了各个时代的风云
张艺谋将全剧划分成了几个阶段,试图通过不同时代的皮影对福贵人生所起的作用不同,串联起整个影片的结构,成为全剧的灵魂。
影片一开始,主人公福贵还没有出场,皮影戏就出现在赌场的背景中,为人生如戏埋下了深深的伏笔。在二世祖福贵抱怨当晚的运气不好之后,电影镜头就把皮影戏推到前场,占满了整个屏幕,接着,福贵和皮影在影幕上反复交相出现。福贵喜欢在赌博时偶而上去戏台后自己操纵皮影戏,按照自己的喜好唱一两嗓子,逗乐台下的众人,台下的众人纷纷叫好。此时的福贵虽有唱皮影的天赋,但对福贵来说,皮影纯粹是纨绔子弟偶尔喊两嗓子的娱乐消遣。电影中有一个场景是福贵在赌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步一步地落入了赌场老板和龙二设计的圈套中,在这个时候背景出现的是一个皮影戏台,上面在演的是一个女人正跪在地上不断地哀求一个男人,可男人一直在踢女人,让她滚开;而在电影中,福贵也正在责骂家珍,呵斥她赶紧离开赌场。皮影戏和现实是相呼应的。张艺谋用皮影戏象征着福贵的现实生活,给了我们暗示。导演用皮影戏表现现实人生,增强了观众“人生如戏”的感受,不但增添了观众视觉的享受,更把电影的主题推到了一个更高的水平。福贵的命运就像一场戏剧:从富裕家庭的公子哥一下子变成了身无分文的穷人。
倾家荡产后的福贵,为了养家糊口,携带从龙二那里借来的一箱皮影,开始了四处奔波的流浪艺人生涯。皮影已经不是曾经浪荡公子阔气的逗趣和显摆,而是从艺术享乐道具转变成自己的生存工具。由此福贵也发生了身份的转变,从游手好闲的阔少爷变成了靠出卖演艺而求生的江湖艺人。电影中,张艺谋让福贵背着箱子奔波的镜头和皮影戏交相出现,模糊了皮影中人物和电影中人物的界限。很显然,这里张艺谋是用福贵手中的皮影来象征富贵的命运。他外出是为了养家糊口,却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后又成了解放军的俘虏,成为解放军演皮影戏的艺人,最后又幸运地回到家中,一家人得以团圆,还为自己增加了一段干革命的经历。在这一系列的变故中,福贵就像皮影戏中的人物,受人操纵,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上演了一幕幕悲欢离合的场面。
大炼钢铁运动中,导演把皮影戏演唱安排到了炼钢工地,炼钢工地上大家正在热火朝天的炼钢,福贵在一旁卖力地演皮影戏,使两个热闹的场面融汇在一起,象征着在这样的运动中,福贵和所有的人一样都身不由己。
文化大革命时期,是“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破除四旧”的年代,皮影无疑在“四旧”之列,应统统销毁。此时的皮影对福贵来说,它已由原来的生存工具变成了人生的依恋,他带着那箱皮影经历了许多事情,皮影已成为他人生的见证,令他无法割舍。但即使再舍不得也不能保留,人们无力抗拒外界的压力,只能顺从命运的摆布。为了生存,不惹上大麻烦,福贵只能忍痛将皮影烧掉。当怅然若失的福贵看到自己心爱的皮影被无情地烧掉时,画面隐含的是一种撕心裂肺的伤痛,一种眼泪往肚子里咽的哀悼。即便如此,他依旧舍不得扔掉影箱。影片的最后,福贵将外孙的一窝小鸡放进影箱中,暖暖的阳光照进来,意味着一种生活的希望。这些生活细节在原著小说中是没有的,而这些增添也正是电影所渲染的时代的产物。一箱皮影从最初的娱乐工具转变成生存工具,继而又成了干革命工作的本钱,最后到特殊时期的悄然毁灭,它经历了历史兴衰与时代风云更迭,更见证了福贵一家在苍茫人生中的痛苦与挣扎。
三、皮影隐喻着人生
《活着》用悲凉而平静的叙事手法道出了一家人在大时代背景下的悲欢离合、生死穿越。小说作者余华说:“‘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平庸和无聊。”电影《活着》实际告诉人们就是一个信念。对福贵来说,当他还是一个阔少爷时过得是一种醉生梦死的生活,从他输掉家产的那天晚上起,才真正认真地去活着,感受生活的苦难。从此,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人活着是多么不容易,人能活着是多么幸福又多么痛苦,越来越明白人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真理。而怎么活着,如何活着,一个偶然的机遇,皮影成了他活着的支撑。
电影《活着》的落脚点始终在人物故事身上,关注的是大时代背景下人的反应以及故事本身的起起伏伏,皮影是其中的一条暗线。电影以二胡配乐,带着浓浓的中国情调的悲哀,时而以琵琶为辅奏出欢快的音乐,欢快之后进入了平缓的旋律,平淡似水,而后透着哀愁,紧接着交响乐渲染出沉重的背景,二胡拉出凄婉的音符,暗示生活总是在不经意间会有突如其来的伤害。于是为了突出影片节奏,导演舍弃了现实时空与回忆时空交叉的表达方式,而是选择顺时呈现,并且通过强化时代背景增强故事的逼真性与精彩性。《活着》是个悲剧。现实中的福贵虽然在幕后用双手耍弄影人,把观众的情绪引向高峰和峡谷,控制住了演出的影窗,但却掌握不住自己的人生。在命运面前,福贵身不由己,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中,任由命运摆弄,最后和皮影一同被时光吞噬,只剩下苍凉和无奈,正像皮影艺人手中的皮影一样,完全由人操纵。而人们在强大不可测的命运面前,也只不过是其手中的玩偶而已!影片中皮影受人操纵和福贵受命运操纵互相交映,导演把宿命思想推到了极致。
皮影贯穿了全剧,成为全剧内容结构的线索,亦成为全剧的灵魂。皮影与福贵的命运交织在一起,无法分割。电影《活着》诠释的答案:活着,便要承受活着或者死亡的痛苦与幸福,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无论遭遇多大的不幸也要活着,坚韧地活着,充满希望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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