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问陈忠实啥算浪漫的事?陈忠实说:“喝着小酒,听着秦腔就是浪漫。”而贾平凹说:“八百里秦川上的人,只有用也只能用秦腔表达他们的喜怒哀乐。”

我喜欢秦腔,则是因为父亲。

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夏天的一个傍晚,父亲急匆匆地从地里回来,连饭都没有来得及吃,扔下锄头就走。母亲说:“干什么,那急”?父亲说,镇上今晚有戏,是西安的李爱琴。一听去看戏,母亲就变了脸,“晚上还要浇地呢,看啥戏哩!”“明天浇,明天浇,李爱琴那可是大名角哩。”听说要去看戏,我也开始嚷嚷。母亲经不住父亲和我的闹腾,便应了。

我家离镇子并不近,有好几里的路,可父亲把自行车骑得飞快,不一会就到了。看戏的人早把戏院挤得满满的,父亲好不容易推着我挤了进去,然后让我站在车子后架上。当时十一二岁的我,根本就看不懂戏,之所以要来,是想着油麻花、糖人之类的吃食,父亲为了不让我影响他看戏,爽快地应了。于是,我边舔糖人,边有意无意地看着戏。

父亲看戏却十分地认真,不时跟着唱,又哗哗地鼓掌。这场戏后来没有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只记得一个在台上不停甩辫子的场面。“那是周仁,《周仁回府》,唱周仁的就是大名角李爱琴。”父亲激动地说。

戏完了,父亲却意犹未尽,领着我去后台看卸妆的李爱琴。在戏台上,我看她是个男人,卸妆后才知她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女人。

父亲喜滋滋地领着我从后台出来,却发现自行车不见了,找遍了戏院的角角落落也没有。没办法,父亲只好和我步行回家。母亲知道车子丢了后,狠狠地骂了父亲,父亲不吭声,只是咧着嘴嘿嘿地笑。镇上的戏唱了好几天,父亲后来又偷着去了几回,因要走路,我就没有再跟着去。

父亲爱听秦腔,也唱秦腔,有时他一边劳作,一边就“王朝马汉喊一声,相爷把话说明白……”声震屋瓦地唱起来。也许是父亲的影响,渐渐地我对秦腔也就有了一些喜欢。

而三年前的一件事,让我更加亲近它。那段日子,我的事业一落千丈,心情十分灰暗。这天,父亲来了,说知道我难受,让我跟他回家几天。在乡村的屋子,父亲放开了《下河东》,“好比轩辕黄帝哭苍圣,又好比尧舜哭众生;禹王也曾哭水浑,夏桀王又哭关龙逢;汤王家哭到五更……”听着听着,父亲不由得吼起来,听父亲唱着唱着,我禁不住红了眼圈,父亲拍着我说,“放声哭吧,哭出来好受些”。

在乡村住了一个月,渐渐地,我平静了许多。要回城的那天,父亲对我说:“儿呀,没什么,大不了再回来唱秦腔。”

三年过去了,我的事业开始有了起色,因为每每遇到困难时,我总想起父亲那一句“大不了再回来唱秦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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