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秦川,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根植于这片沃土的秦腔,凝聚了秦地人民的智慧、才情和风尚,高亢昂扬、荡气回肠,在繁花似锦的中国戏曲文化中独树一帜。

——题记

我的家乡地处秦地,在陇中的黄土高原,那里也是秦腔最流行和最有群众基础的地方。作为陇原子女,这是我的骄傲。陇原是一个物质相对落后的地区,但这里却有着高度发展的精神文明。正因如此,历经风雨,陇原人仍然坚守这种精神,执着向前。或许我不能为陇原的发展做出什么,但至少,有那么一段日子我曾陪伴在它身边。我触摸过它滚烫的心;我聆听过它优美的歌谣;我记得它帅气的容颜……在我眼里陇原人都是沙漠里那一株株百折不挠的仙人掌,而秦腔就如深夜的露珠幻化了仙人掌的生命,被悲悯的林中精灵,携为陇原人记忆的永恒。秦腔带给陇原人的不仅仅是听觉上的消遣,更多的是精神上的鼓舞。

小时候,每年各乡都会有庙会,听戏是庙会上必不可少的一个节目,而这戏不是别的,就是秦腔。大人们干了一天的活,卸掉一身的疲惫,提着板凳,领着小孩早早的就在戏台下等着,有的人甚至会从十几里外骑自行车到各地赶戏。在我的记忆中,爷爷奶奶都是典型的秦腔迷。在爷爷还健康的时候,他会骑着自行车,前面载着我,后面带着奶奶,我们一起去看戏。一晚上我都会安静地坐在爷爷的腿上,虽然我看不懂,当然我也总是坚持不到最后就睡着,当醒来时我已坐在了自行车前架上。爷爷奶奶却似乎一点也不困,一路津津乐道。后来,奶奶去世,爷爷瘫痪了,每次哪里有戏,我就会跟哥哥用车子载着他去。再到后来,爷爷去不了了,大伯就给他买了收音机,每周准时收听《秦之声》成为他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在秦腔里,有我和爷爷奶奶最最美好的记忆,我曾亲眼目睹了老一代人对秦腔的钟爱和传承。

秦腔根植在黄土地上,它雅俗共赏,魅力无穷。花脸高亢激越,释放激情;青衣哀怨委婉,倾诉衷肠。唱词文辞朴素,概括押韵,朗朗上口;曲牌回肠荡气,高天流云,幽怨凄楚。梆子锣鼓竹板敲打,惊天动地,摄人心魄;板胡三弦笛子合奏,哀丝豪竹,凄入肝脾。道白乡音浓重,迎合父老乡亲的口味。在外地人看来可谓食古不化,但她五百余年依然回荡在秦陇大地,把历史的沧桑,人生的艰辛,生活的苦难和秦人倔强不屈的性格、善良达观的心态演绎得酣畅淋漓。秦腔充实了父老乡亲的精神世界。戏里的是非恩怨、情仇爱恨、善恶美丑、忠奸孝逆、贵贱贫富、成败得失,不像时下的有些文艺作品那样隐晦曲折,而是通俗易懂、形象具体鲜明,能永久留驻在人们的灵魂深处。

例如《铡美案》这个剧本,从小就在家乡逛庙会时经常看的剧目,也是我接触秦腔最好的剧目。“王朝马汉喊一声”这一句戏词,西北的孩童都轻易能吼出的。在我们那边,包爷要出场时,舞台后面的布景是“红日当道”或者“晚霞映天”;紧接着是“大鼓”轰动,先出来的是王朝,马汉,巡视一遍;然后包爷随着大气宏然的伴奏出场。出场后随着轿子的挪动而在伴奏上造成一种轿子“晃动”的效果,那气势给人就是一种正义凛然的感觉。在《铡美案》中,包拯把不畏皇亲国戚的风骨表现得淋漓尽致,不禁让人钦佩之极秦腔,刻画了一个铁面无私,不避权贵,执法如山的包青天的形象!

当京剧吸收了各地方剧的精华,成为国粹;当昆曲吸收了现代文化,走进茶馆;当豫剧、黄梅戏不停地寻求创新,与时俱进。只有这不被人重视的,看似不登大雅之堂的秦腔,却一直默默地坚守着。她坚守着与秦川大地相协调的格调;坚守着与秦砖汉瓦相匹配的古老;坚守着与陇原人相一致的厚重!秦腔美得如此真实、如此大气!那种美如大江宣泄般汹汹,如地平线般辽远;如黄土地般厚重。她是与八百里秦川大地相和谐的旋律。只有当你亲身来到这里,看着大西北的夕阳映洒在无边的平原里,感受着被历史的车轮碾过的沧桑感。你也许才会明白,秦腔她属于这片土地,属于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民。我想,无论历史如何变迁,时代怎样进步,黄土地终究是黄土地,秦腔也终究是秦腔。

离开家乡,在外上学、工作。流行音乐、摇滚乐始终也没有调动起我的狂热。秦地出来的我顽固不化,接受不了这些新东西。我喜欢秦腔,喜欢它的粗犷豪迈,喜欢它的爱憎分明。秦腔也许不是适合每一个人的戏曲,但在这三秦大地上传承多年,是真正属于西北人的独特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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