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岁尾，一般情况下，我是足不出户宅在家里“煨冬儿”了。但是知道12月28日有尚慧敏专场，还是早早就定了票。四大名旦中，尚小云先生的戏看得多些，喜欢他那刚劲、古朴的尚腔，也喜欢他独特的做表。更特别敬仰他那急于公益的侠骨柔肠和对京剧事业传承所做出的重大贡献。近年，尚派戏少见于舞台，即使偶有演出，也难再现尚先生的风彩。尚慧敏是尚先生的嫡孙女，自幼在家受乃祖薰淘，10岁起开始学戏。也受到她二叔长麟先生的教诲。可谓“家学渊源”。曾在“重阳演唱会”听她唱过一段“御碑亭”，尚味十足。这次听说有她的专场演出，不计路远天寒，一定要去现场观摩。何况打青龙没有看过，尚派的《二进宫》更是60多年不见于舞台，绝对不可错过！
28日晚，长安戏院座无虚席，内行里谢锐青、李光、沈健瑾、刘秀荣、张春孝、贯涌、刘桂欣等名家都到场观剧。好多很久未见的戏迷朋友都从京城四面八方赶来。可见，只要有好角好戏，肯定是有观众的。
因为这次演出的戏太大，提前到7:15开演，那也直到10:35才结束。3个多小时的演出，让戏迷过足了尚瘾。紫色丝绒大幕拉开，舞台上悬着鹅黄色纱幕，悬挂着横幅，大书“京剧尚（小云）派表演艺术家尚慧敏舞台生活55周年专场演出暨教学成果展演”。开场即上《打青龙》。这是杨排风“五打”里的第一折。但是只演了前两场，没有收青龙棍的武打，据说是找不到会演青龙的角儿，不由得让我慨叹：好多戏就是这样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流失了！尚慧敏扮演的杨排风第一个出场。66岁的老人，扮演十几岁的丫环，着淡黄色裤袄，蓝色大坎肩。头上的“整容”（大红绒球）表示她会武。先唱四句西皮原板，地道的尚腔。归坐后，自叹身世。另二丫环春兰秋红上场，约她去玩耍。见尚慧敏右手一指，我就开心的笑了，那手势活脱尚先生的范儿。“二位妹妹寻我玩耍么？”和一段流水，那腔、那肩、臂的动作、那下场的碎步，还有花园里“芍药花好看，却没有二位妹妹好看”的神态和手势，让我深感遗传基因的奥妙！真的很久没见到演尚派戏如此传神的了。尚先生的音配像，真该找她来担当啊！一段二六后，下场前“正好前去我们打一趟拳”手握红纱绢，做打拳的架势，又快又帅。
当中隔了郭凡嘉的《盗令》、李兵的《汉明妃》西皮慢板、张艳玲《大登殿》二六之后，尚慧敏的《失子惊疯》开始。这是尚小云先生的代表作，1954年，我看尚先生的第一出戏，就是全部《乾坤福寿镜》。正是因为这出戏，让我痴迷了尚派艺术 。一记大锣后起导板，“遭陷害逃出门飘零路上”，唱得满宫满调。出场后，身着天青色鑲银边褶子，蒙天青色包头。逃脱金眼豹的魔掌后换了黑色鑲银边的褶子。这折戏，让长安的观众如醉如痴。和我一起去的两位小朋友，全神贯注的竟忘记拍照了。慧敏在唱“渺茫堪伤”时，右手一翻腕，点手招唤寿春；“怀身孕十四月又未生养”“又未”二字时的摆手、寿春说山婆是好人后，胡氏的那个用鼻音的“嗯”字，都可见尚门风范。慧敏的水袖、圆场、横步都颇见功力。当胡氏想明白小孩的下落后，双臂裸出，让我联想到尚先生独特的风格。唱“狠心的小娇儿将娘抛闪”时，双手快速翻转，我侧目一瞥，刘秀荣正微笑着对张春孝在重复这个优美的姿式。秀荣的这出戏可是尚大师亲授的，她的这个赞赏的微笑和重复这动作，无疑是对慧敏的最好肯定。在这折戏里，我意外的发现扮演寿春的叶晋才真是一为好苗子。他现在还就读于北戏，北戏能着力培养男旦，很有魄力。看说明书介绍他应工的剧目，应是花旦。我觉得，几年后，京剧舞台上有望现一位真正的筱派继承人。他演的寿春，几个屁股坐，范儿起得高，移位又很远，这么多年来，没见过这么地道的表演了。北戏慧眼识才，叶晋才大有可为！真让人兴奋不已。他的跪步、圆场、与胡氏的配合令人刮目相看！
在丁桂兰的《起解》、査思娜的《双阳公主》和鞠小苏清唱后，众望所归的《二进宫》开始。多次看《二进宫》，李艳妃或梅或张。今年看了吕洋演绎的程派李艳妃，确是别具一格。而尚先生在1949年以后，不动这出戏了，尚派的李艳妃这是第一次看到。幕后的“先王啊”，中气十足。出场后看到她着黑色绣团凤的帔，系绦子。约一小时前《失子惊疯》连唱带做，可就够累的了，66岁高龄的慧敏，贾起余勇，演出这“女怕二黄”的唱工戏，真不简单啊！上场后大段二黄慢板，唱词与大路的有所区别。结句是“怕的是太师爷来把宫搜”是我记得的最老的词。杜镇杰的杨波、康万生的徐延昭，都是当今的好角。慧敏的李艳妃“耳边厢又听得”腔儿新颖，“哭得是我那先王”不但垫了“我那”二字，“哭得”的腔也与众不同。“你道他无有篡位心肠”那句的“楼上楼”卯劲十足，不同凡响！慧敏的李艳妃加强了眼神和手势的表演，不似一般的角儿只一味的唱。但是又绝对和《失子惊疯》胡氏的露臂不会相同。而杜镇杰、康万生也都在该卖力气时，绝不惜力，三位的对唱，精彩过瘾。结尾“子子孙孙爵禄高”、“叩罢头来谢龙恩”和“保国家”的嘎调，连落三肥彩。圆满的结束了这场演出。我注意到慧敏唱的是“加封太保多荣耀”可就比“加封太子和太保”合理得多了。
虽然回到家中快12点了，可是感觉今天的戏真是很值得一看的。不由得想到，空中剧院没有转播、录播，是个遗憾。空中剧院自有其宗旨、计划，但是老演员的偶尔的演出，无论如何是不该忽略不计的。就如尚慧敏的这专场，她已66岁高龄，今后在一个晚上演三出戏还能有多少次？也有可能就是绝唱了。就算做为珍贵的艺术资料保存，也该于以关注不是？査思娜的双阳，做、舞真的很好，腔是尚腔，但尚的刚劲却未能很好的表现出来，觉得比青京赛时有所缺憾，倒是鞠小苏，还真不愧是尚长麟弟子，真有尚味。
本贴由老田2013年12月29日10:28:00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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