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马老师刚从福建演出载誉归来,第一舞台一年一度的窝头儿(义务)戏正在筹备。有人跑来告诉他,有台戏倒二是《定军山》,大轴是《阳平关》,前后两出戏的黄忠一个写的是马连良,一个是余叔岩。马老师半信半疑地亲自跑去看,当真如此。那时马老师还不到30岁,但内外行已经公认他是继余后最有实力的人才。可他自己不满足,总期望有一天能和一流的前辈同台共场。可这回他真要与余叔岩同台了,却一人在家里踱来踱去。他告诉我,当时他想:"这派戏码的是成心称量我?还是想提拔我?《定军山》、《阳平关》都是余叔岩的拿手好戏,我不用说砸了,就是差点,也得有人说,年轻就是火候差,比到一块就不成了。不唱,也的有人说,打退堂鼓了吧?没这个胆子。"
当时,关心他的人有说唱的,有说不唱的,他只是不加可否,每天把《定军山》里难演难唱的地方练了又练,不出门不会客,生怕嗓子到时出错。
演出当天上下场门站满了人。马老师这出《定军山》不温不火、不慌不忙,圆圆满满地应了《一战成功》的戏名。下了戏,他也不卸妆,直到把余叔岩的《阳平关》看完。演出后,人们都对马老师赞不绝口,可他仍清醒地认为:"和余先生比,差得还很远。"
还有一个故事是临解放前,马老师到上海演出。按照他历次在沪上的售票规律,总是戏码一经公布,不问什么戏,预售票八成以上一次销完。这一次却出了反常现象,观众购票前先问有没有《打渔杀家》,有《打渔杀家》那场全部抢光,买票的人们还不断在争吵着什么。马老师正不知原因何在,剧场负责人跑来告诉他一件很有趣又让他大伤脑筋的事。原来两拨戏迷为《打渔杀家》中的萧恩到底是穿洒鞋,还是穿薄底争了起来,越吵越凶,形成了"洒鞋"和"薄底儿"两大派!"马连良来了,看他唱这个戏穿什么来赌个输赢。"约定"薄底派"全购楼下票,"洒鞋派"一律买楼上座。
"马老板,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哪一方输了都会打起来!"剧场负责人十分惊慌。老师平时不大爱说话,遇上这稀奇事半天才开口:"唱戏的够不容易的了,这回倒拿我打开赌了。"本来萧恩穿两种鞋都可以。可那么多人为穿什么赌了输赢,票又全卖出去了,回戏都不行了。马老师不言不语地打定了主意。
《打渔杀家》开演前,大门外拥挤情况很可怕,剧场负责人看着提心吊胆。戏开演了,萧桂英唱完[导板],萧恩的一声"开船呐"话音一落,就听楼上爆发出沉雷般的彩声掌声和吼叫声,有些人还冲楼下喊:"萧恩穿洒鞋啦,洒鞋赢啦!"萧桂英的[快板]被淹没了,场内秩序乱成一片。到萧恩第二次上场时,楼下又爆发出震耳的叫喊:"又穿薄底啦!"萧恩的[原板]听不见了。
演出结束,大部分观众冲台上大叫:"马老板,太绝了!"事后,有人说马老师两边不得罪,老师严肃地说:"水上打渔穿洒鞋,回家了换双薄底,合情合理嘛!"

(摘自 原《戏剧电影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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