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看过新版话剧《原野》,绝不会有人再对去年新《茶馆》的略微“出格”而斤斤计较。因为相比之下,《茶馆》虽几经翻新,可还是“老土”得可以,除了舞美方面多花了点心思,把8张桌子3面墙的经典格局改成了开放式的茶馆和街道外,剧情发展和人物塑造基本上都忠实原著。茶馆里的人变了,茶还是当年老舍亲手沏的那壶茶。
可到了曹禺这儿就不一样了。都是经典改编,编导的胆子和步子大得却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日出》选择了在迪斯科的三点热舞中拉开帷幕,整个一幅现代都市夜生活的场景;《原野》开场的时候,舞台上显示器里出现的居然是一群跳跃的羚羊!别说没看过原著的观众找不着北,就连不太熟悉剧情的都不一定看得明白。看经典本来是借轻松时刻重拾旧梦,结果被弄了个一头雾水,一晚上下来,真是要多累有多累。
除了几台时髦话剧多少拢住了一批年轻观众,一举占领市场制高点外,其他话剧人的日子都不好过,这一点上,就连大名鼎鼎的北京人艺也不例外。
穷则思变。一向循规蹈矩的话剧舞台近来“实验”频繁,“实验”几乎成了这几年话剧舞台的一根救命稻草,被圈里人定义为“从无到有的年轻反叛者们的代名词,从小到大的社会影响力和渗透力,一种无法说清的理想,一种坚定的姿态和一种鲜明的立场,从边缘到主流的递进,从单调到丰富的剧场呈现”。而首当其冲被拿来做“实验”的,算算竟都是些名家经典,正应了“树大招风”这句老话。
让我们先看看这些“实验”都是怎么做的。
导演任鸣把《日出》的故事搬到了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墙上挂的是外国女郎抽雪茄的装饰画,屋里摆的是豪华的酒柜和沙发,秘书使的是笔记本电脑,收的是特快专递。而第3幕妓院一场又回到了黑白世界,陈设也变得古旧,和另外3幕场景对比之下,让人一时间有点时空错乱。任鸣对此的解释是“经典作品是放在任何社会都有现实意义的”。
再看李六乙的《原野》。本来就不算大的舞台上又是人又是显示器又是鸽子又是马桶,很是热闹。每个人都在煞有介事说着别人的事,一身鲜红晚礼服的金子和原著里那个质朴的农村少妇完全来自两个世界,除了十几台显示器里断断续续在播着电影《原野》片段外,这台戏实际上和曹禺的原著已经没有什么关系。
这几年,话剧舞台上实验的名堂不算少了,什么床上戏、二合一、大反串……总之是离传统越远越好。把演了几十年的经典原封不动克隆一遍,在艺术上无异于自取灭亡,不但难讨年轻观众的欢心,就连老观众都不买账。于是,作为一种时尚的理想和姿态,“实验”两个字理所当然地成了令人艳羡的标牌和幌子。
这个夏天,迷失在“原野”里的人不在少数。是观众的艺术水准永远要慢一拍,还是这些戏本来就不是演给普通观众看的?实验话剧的孤芳自赏和不食人间烟火,正把它和观众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危险。艺术再阳春白雪也是用来和观众交流的,编导和专家们尽可以对他们的“存在的存在”、“语言学转向”津津乐道情有独钟,而作为观众,谁都不希望买票进剧场欣赏到的只是几个模棱两可的概念。(《中国青年报》吴晓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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