嵊州是一个群山环抱的小城市,建有一家越剧博物馆,毗邻一所昔日的越剧学校和有古戏台的城隍庙。博物馆坐落在半山腰,借百十级阶石,通往喧闹的市中心。张荣标和白玉梅80年前的剧照挂在博物馆里,时日太久了,眉目都已经模糊。
张荣标是越剧男班的最后一位艺人,嗓音高而亮,唱腔有情,韵味浓,是当时有名的男班后起之秀、名牌花旦。通过他的一生,我们从中或多或少了解到一些依稀可辨的越剧往事……
一九二一年男班艺人在上海合影
一
1927年,距小歌班进沪,已有10年之久,经过艺人10年努力,嵊州口音的念白唱词不仅有上海的宁波、绍兴老乡支持,有固定的演出场所,正当盛年的男班名角们,算是在上海站稳了脚跟。当时还是被称作“绍兴文戏”的越剧,正处在男班的黄金时期。这一年,距1923年施家岙的第一个女科班成立,也已有四年。“三花一娟”中施银花正和屠杏花这一年第二次赴上海演出,成绩平平。然而,到1927年,女子戏班至少已经征服了嵊县的农村青年,两三伙人为了请戏班引发冲突时有发生,流行的势态,已经初露头角。做戏辛苦,地位低贱,如果不是家境贫苦,不算是令人羡慕的职业。施家岙女子科班中的女孩子,如果没有学戏,大概很难逃脱童养媳或是工厂女工的命运。越剧鼎盛时期,剧团遍及全国,少有人知道,服装华美唱腔柔美并以女子演员为主的越剧,在草创之初,竟然是卖唱乞讨的行径:越剧的前身是小歌班,小歌班的前身是落地唱书,落地唱书又称沿门唱书。已故的越剧研究者丁一曾说,“沿门”二字,可见乞讨的辛酸。至今有无数越剧开创时期的故事和遗迹,散落在民间,这些传说总要提到,嵊州的穷人有农忙耕种、农闲卖唱的传统,而卖唱的收获,大多不是钱,而是年糕粽子一类的食物。落地唱书的艺人,从来都是男性。沿门唱书延续的是中国传统说唱的传统。一个全知全觉的说书人,既讲述才子佳人在后园相会的传说,也讲述村风民俚,男女荤话。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就不会有越剧。人要吃饭,就要动脑筋、想办法。丁一说,农村破产,嵊县农民唱民歌去讨饭,民歌顶多只有四到八句,不吸引人,所以后来才又有了故事情节和人物。在越剧博物馆,展现着越剧发展历史中破蛹而出的一幕:在甘霖镇东王村村头大树下,四个做脱谷之用的稻桶倒扣在地上,上铺木板作为舞台,落地唱书艺人在台上做歌唱状。越剧史书公认这是落地唱书向舞台表演的“小歌班”转化的历史性一刻。“小歌班”没有伴奏,只有一口板鼓,敲来“的笃”有声,因此“小歌班”又称“的笃班”。1917年,“的笃班”进沪,次年7月,名剧《碧玉簪》首演,轰动一时,小歌班在上海站稳了脚跟。《碧玉簪》全剧演员纯为男性。直到1923年,受到女演员演出京剧的启发,嵊县商人王金水在老家施家岙创办女子科班,聘请教师却是一大难题。女科班成立当年即赴沪演出,然而业绩不佳,数月后只能重返嵊县一带演出。几乎没有人知道,女子戏班将会流行。1927年,小歌班时代的名丑喻传海离开上海,回到故乡廿八都村创办科班。他办的仍然是男科班。1927年,张荣标15岁,爱唱戏,就跟唱戏的乡党,去跟喻传海师傅的科班学戏。“向唐王的画像一拜,拜过祖师爷,再给师傅行个礼,就算是进了科班。”在“做戏”盛行的嵊县一地,这不过是平常事情。师傅不知道,张荣标更不知道,自己学戏的时候,男子做戏的鼎盛时期即将过去。师傅许给张荣标和他的师兄弟这样的未来:做戏……先在村子里做,再到村外去做,本县做了去外县,外县做了去省城,省城做了去上海……[1] [2] [3] 下一页 尾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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