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21日,长治电视台就上党梆子有关问题采访了我。

记者:成先生,请你谈谈你对上党梆子的认识。

答:上党梆子是个很古老的剧种。据考证,在阳城上伏村大王庙的戏台上就有顺治十五年(1658年)的演出剧本“题壁”,可以看出当时已经有了正式的剧团。一个地区有了正式的剧团,应当说这个剧种已经发展的相当的成熟,一个剧种的成熟期没有上百年的历史是发展不起来的,据此推断,上党梆子的产生应当更早一些,可以再往前推100年左右。那就是说在1558年前后就有了上党梆子这个剧种,顺治年间已经是很成熟的时期了,这样说来,上党梆子已经有了400多年的历史。应当是明朝后期就有了。最近有网友说上党梆子曾经流传到徽州,对京剧的成长有影响,我觉得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要说,真实的上党梆子并不是中国戏剧的鼻祖。

它的古老还包括它所包含的许多戏曲因素,现在人说,上党梆子含有“昆梆罗卷黄”剧种的因素,而今,上党罗戏、上党卷戏、上党皮黄已经基本失传。我记得小时候我父亲还会唱几句上党皮黄,现在基本没有人唱了。

对于这样一个古老的剧种,实在是中华文化的瑰宝之一,应当把它传承下去。

记者:成先生说的很对。那么,你对上党梆子的前程有何考虑?

答:和其他地方戏一样,上党梆子的前程堪忧,主要是后继无人,不但演员后继无人,观众也越来越少,越来越老化,戏台子底下,几乎是清一色的老头老太太,年轻人很少喜欢看戏,而且经常演出的就那么十多本戏,都是杨家戏、岳家戏等宫廷大戏。这样一来,观众就觉得太单调、太枯燥。

记者:你认为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我觉得有这么几个原因,其一:现在中西文化正在交会时期,尚未完全交融形成一定的气候,外来文化对本土文化的冲击相当大;其二:现在的生活节奏快,传统的戏曲所表现的内容和现在生活反差太大,年轻人不接受是可以理解的:其三:上党梆子没有好剧本,上党地区没有名作家,上党梆子的名演员太少,比如长治市就一名梅花奖得主郭明娥,晋城的名演员也只有张保平、吴国华、张爱珍、郭孝明等为数不多的名家:其四:地方政府对保护、支持、保留、传承上党梆子这个古老的文化遗产不够重视。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我认为这是主要的几个原因。

记者:对于拯救、振兴上党梆子你有何想法?

我个人认为,
第一,上党梆子应当培养自己的作家,写出好剧本,有了好剧本就得有好演员,比如一个医院没有名医,谁来你这里看病?没有好剧本,谁天天看《宋宫血泪》、《秦香莲》、《杀惜》、《杀妻》?观众自己都会唱,看戏就只剩下“看把式”了,而好把式又不可能场场都出,他们太累了,所以,观众也就会产生视觉疲劳心理疲劳,不看了。
第二:上党梆子应当走出樊笼,打破局限,开拓新天地。传统的宫廷大戏固然好,但是内容太单一了。从戏曲的功能看,戏曲有教育功能、审美功能、娱乐功能、交流功能、普及历史文化的功能等,宫廷大戏不可能全部满足这些需求。局限于宫廷大戏,就是自设樊笼。像豫剧、黄梅戏、评剧等多演民间故事、家庭琐事等看似小戏,实际上它能满足戏剧的各项功能需求,起到很好的教化作用,受众喜欢看。
第三,上党梆子必须走改革的道路,但是,这种改革必须是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改革,不要把上党梆子改革成“上党豫剧”、“上党歌剧”或者“上党京剧”,失去本来面目的改革,还不如不改。上党梆子不再是上党梆子了,这种改革就是对上党梆子的屠杀!
第四,政府应当在保护上党梆子这个非物质文化遗产方面舍得下本钱。上党地区村村有戏台,县县有剧团,比起河南这个戏曲大省条件优越许多,只要政府肯在培养人才、改进设施、增加投入等方面做些有益的事,振兴上党梆子是大有希望的。可惜的是,有些地方政府的官员只热衷于形象工程的建设,不注重文化领域的建设,哈哈,言重了,多有得罪,但是,这是事实。
第五,不要一味的迎合政治的需要,艺术有自己的生存空间,有自己固有的规律。为什么一些新编的剧目唱不了几天就寿终正寝了?老百姓是来享受艺术的,不是来听政治说教的,所以,看个新鲜就算了。流传不下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有一个现象值得注意。上党落子《杨七娘》问世时间不长,说实在的剧本也不是很成功的,为什么会流传了这么多年,许多剧团还把它当做保留剧目呢?我觉得其中的奥妙可能是上党戏剧中杨家戏是主流,观众熟悉杨家的每一个人,但是,杨七郎的夫人究竟是什么样子?杨七郎的后人怎么了?大家不知道,想知道,剧作家瞅准了这个心理需求,敷衍出《杨七娘》这样一个剧本,它适合这片土壤,就生存下来了。我们从中能否得到一点儿启发呢?

一咏三叹——上党梆子的生存状态

历经多少岁月的更替,上党梆子的光芒一度被现代化的绚烂歌舞所遮盖,失去了它应有的光彩。随着上党梆子入选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它尘封已久的魅力再一次得到了展现,它的未来也越来越引发人们的关注和深思。

走街串巷的梆子剧团

上党战事频繁,涌现出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古老的民间艺人将英雄的故事编成戏曲,边走边唱,一边传诵英雄的事迹,一边将上党百姓的喜憎好恶用唱腔传播出去。

6月初,采访组途经长治县八义镇狗湾村,吃过中午饭的村民早早就聚集在村里的戏台前,等待着期盼已久的梆子戏。在他们的心里,看戏是一件极为神圣又充满乐趣的事,开场之后,所有人都自觉地安静下来,全神贯注地欣赏着这场如期而至的大戏。戏的曲目是《杨门女将》,典型的上党梆子,整场剧目在高亢有力的唱词和音乐声中拉开了序幕。等到佘太君声泪俱下地唱道:“父子们忠心赤胆为国效命,金沙滩拼死战鬼泣神惊。众儿郎壮志未酬疆场饮恨,洒碧血、染黄沙、浩气长存。”场上高潮迭起,场下的观众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激励了演员,也感染了所有的人们。专程从县城里开车赶来看戏的老刘激动地告诉我们,多少年了,对梆子的感情一点也没有减,每次看到精彩的地方,都会让人热血沸腾,所以他和几个戏友经常开着车四处寻找唱戏的地方,追逐着走街串巷的梆子戏。

内心的认同感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和解释,或许就是这几句激昂慷慨的上党梆子就会让本不相识的两个人有了共同的话题,走街串巷、生生不息的梆子戏把同样的性格和真善美传递到每一位观众的心里。

上党梆子的前世今生

一方水土养育一种戏曲,上党梆子就是这方水土孕育出的文化产物,它的形成是上党人性格的缩影和生活的写照。豪放、激昂的上党梆子在1954年以前都通称“大戏”,“上党梆子”这个称号到了1954年山西首届戏曲观摩演出大会上才定下来的。

上党梆子的初期形态是对民间艺术的兼收并蓄。早期的上党大戏,虽有自己的剧目,但在声腔上,昆、梆、罗、卷、簧都唱,早期这种“五腔同台”的戏曲演唱,并没有影响其自身确立的特色,比如明万历二年的傩祭剧目,到今天仍然活跃在舞台上的演出剧目,600余年一脉相承。清代是上党梆子繁荣的盛世,其盛行流传过程中又分为两派,一称州府派,流行于泽州府一带;一称潞州派,流行于潞安府。其中州府派以鸣凤班最著名;潞府派以壶关县的十万(乐意)班最驰名。大大小小的班社为了生存发展,纷纷走出太行山,把上党梆子的种子撒到了四面八方。河北永年的“西调”、山东菏泽的“枣梆”就是光绪年间上党梆子艺人外出传艺的成果。

历经几代艺人的共同努力,上党梆子逐渐形成了现在以板腔体为主,间亦用曲牌体的唱腔。伴奏乐器中打击乐是音响最强烈的大锣、大鼓,高亢有力;表演方式稳健大方,雄壮有力,强烈明快,台步、身段都有淳朴和古老的特点。伴随着一批批后起之秀的大胆创新,上党梆子正在向新的艺术境界迈进。

因庙设会的梆子传播

上党地区几乎村村有庙,庙里大多有戏台,一年里,庙会是上党人重要的节日。庙会上,除了互通有无,交流各自的产品外,还有一项重要的活动就是演戏,戏台总是面对正殿,每一场庙会,说是演戏酬神,但最终却是人神共娱。庙会上对演戏的大量需求,给梆子的传播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长治学院历史文化与旅游管理系的段建宏先生在《上党古戏台的时空分布》一文中,分析了从方志中选出的210座古戏台,发现了明清两代,晋南和上党地区各占了近三分之一。从这些确凿无误的数据上,清晰地反映出上党地区是整个山西省民间戏曲活动最丰富的地区之一。正是有了这些供演员们演出的戏台,梆子戏才有了阵地,上党人对神灵和神秘事物的崇拜,让酬神、娱神的梆子戏随着一座座庙宇走遍了浊漳河的两岸。

除了庙里的戏台,许多村庄还设立了专门的戏台,或者为助兴临时搭建了戏台,邀请有名气的梆子剧团热闹一番,比如新修的道路,红白喜事等等。狗湾村的梆子戏就是村里为了丰富老百姓的生活,专程邀请了市里的剧团为村民表演,而且这样的梆子戏每年都有,村民们也乐此不疲,邻村的人们也要带上老人、小孩一起来观看。看梆子戏已经成了上党人不可或缺的一道精神大餐,是电视、电影和现代化的舞台戏所不能取代的。

梆子命运的前思后想

长治县地方戏曲研究专家傅怀珠老先生在谈到上党梆子的时候,十分感慨地说,上党梆子发源于民间,流传于民间,拥有上党地区独特的演奏技法和唱腔,打击乐成分偏重,唱腔很火爆,表演粗犷豪迈,是对上党儿女性格的一种演绎。经历了数百年的演变,上党梆子形成了两派,一个是流行于晋城泽州一带的州府派,;另一个是流行于潞安府的潞州派,州府派比较稳健委婉,潞府派则较豪迈奔放。为了让上党梆子不再凋零,一批批后起之秀通过改进剧本和唱腔,逐步适应现在的观众,但在传承和发扬的过程中,由于种种原因,上党梆子依然面临着观众年龄偏大化、曲目更新周期长等问题,给今后的发展带来了不小的制约因素。

今年年初,晋城市举办了首届“上党梆子文化节”,13天的活动中,让上党梆子的历史和荣耀重现在舞台上,为更好地宣传上党梆子和上党的戏曲文化迈出了很有意义的探索步伐。但是上党梆子毕竟是地方大戏,它的发扬光大需要整个上党地区的参与。

一唱起“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人们马上就想到了黄梅戏;唱起“刘大哥讲话理太偏”,人们又很快想到了豫剧;一看到变化莫测,出神入化的脸谱变换,人们自然想到了川剧的变脸……可是为什么没有一句戏词抑或是一个表演绝活能让人们一下子就想起上党梆子?这恐怕是在继承和发扬上党梆子的过程中必须要深思的问题,或许这也是上党梆子在复兴之路上的关键所在。(上党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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