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岁末唱大戏,真情回馈梆子戏迷——河北梆子《牙痕记》
微博的朋友田雷是一位梆子戏迷,他说,他总爱拉别人出来看戏,这次北京市河北梆子剧团的“年终岁末唱大戏,真情回馈梆子戏迷”活动,他算是把我拉出来了。我本想只看一出《打金枝》,可是他劝我一定看看《牙痕记》。好吧,我一定来。问问他,他却早已回河北保定了,来不了了。
元月七日凌晨,北京人民迎来二〇一二年的第一场雪。大清早的小区里,到处银装素裹,分外的妖娆。
傍晚,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北京文联小剧场,观看北京市河北梆子剧团彭艳琴、刘凤香主演的《牙痕记》。
戏七点开演,我六点半到场,很顺利地拿到票和戏单了。
戏开演了,观众席并未坐满。
河北梆子《牙痕记》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宋朝,新科文状元林文举和新科武状元陈怀忠,感念慈母养育之恩,奏请万岁予以旌表,圣明的万岁感念二位状元公的一片孝心,传旨命二人接老母进京接受封赏。
林文举命小书童喜娃回乡接老母亲姜玉凤进京,主仆二人欢天喜地地赶往京城。喜娃这孩子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透着喜庆,让人越看越爱。
主仆二人来至京城文状元府,老家院通禀,文举前来,主仆三人相当融洽、随便。母子相见,互相嘘寒问暖。
姜玉凤不免思念故去的丈夫和十九年前逃荒时在潼关失散的幼子文龙。
老相爷派人来请,文举立刻起身前往相府拜谒恩师。
文举刚走,喜娃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喜娃从小没爹没娘,流落街头,是当时尚在家中读书的文举少爷将他带回家里,让他做个书童,并给他起了“喜娃”这个名字。喜娃好喜欢这个名字。今日见到母子重逢,喜娃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因此大哭起来。
可怜的孩子让我心酸,我的眼眶湿润了。孩子别哭,随老家院下去休息吧。
喜娃的哭声引得姜玉凤再次想起了失散的幼子文龙,不免心中惆怅。
怀忠的老母柳瑾娘跟俏妈妈一起闲谈。柳瑾娘早已步入中年,儿子都高中状元了,这俏妈妈还是整天叫她“小姐”。没办法,俏妈妈自夫人尚未出阁时就侍奉她,那会儿就叫她“小姐”,不好改了。但是不好改也得改,这叫旁人听了多见笑啊。
俏妈妈的唱腔,这叫啥味道呀?好听,好玩儿,让人忍俊不禁。仔细琢磨琢磨,是民歌。
柳瑾娘问俏妈妈为啥天天这么高高兴兴的,俏妈妈没文化,说出话来俗不可耐,但是话糙理儿不糙:“吃饱了撑的拉出屎来,那叫幸福,有啥不高兴的?”哈哈哈!逗死啦!满口的老西儿味道,说得有几分道理!
怀忠回府来了,与母亲见礼,也跟俏妈妈搭话。娘俩相见,免不得说说体己的话。
林状元请陈状元过府饮宴,怀忠欣然前往,辞别母亲,母亲不忘嘱咐儿子几句,倒让俏妈妈见笑了。
席间,陈状元向林伯母敬酒,姜玉凤无意中看到陈状元的腕上似乎有牙痕,于是命喜娃给陈状元敬酒,以便看个究竟;陈状元命喜娃向林状元母子一同敬酒。这次,姜玉凤看清楚了,他的腕上的确有牙痕,于是反复询问陈状元的家乡、年庚,陈状元说是潼关人士,一十九岁。姜玉凤听后,便认定这是自己丢失一十九载的幼子文龙,不免伤心起来。姜玉凤给陈状元敬酒,却精神恍惚,弄洒了酒湿了陈状元的衣袖,并且呼唤陈状元为“文龙”。
这让文举百思不得其解,劝阻老母并向陈状元赔不是。陈状元因林伯母年事已高,没计较,宴罢辞别而去。
陈状元走后,文举向母亲询问,母亲说出前情:十九年前,姜玉凤带领三岁的文举和初生的文龙逃荒,途经潼关,见一庙宇。此时文举身染疾病,文龙虽然哭闹但很健壮。经再三权衡,姜玉凤忍痛将幼子文龙遗弃庙中,狠下心肠咬伤她的手腕,以便日后相认。如今这陈状元啊,就是文举的兄弟文龙。
怀忠回府之后,便将席间姜玉凤的反常举止说与老母亲与俏妈妈听——堂堂状元公与母亲交谈,也不忘跟下人答话,足见这母子俩早把俏妈妈当作自家亲人了。柳瑾娘告诫儿子别跟人家计较,心中却明白了几分。
此时,文举来访,将母亲所说告知怀忠,文举和怀忠争吵起来。
没承想怀忠听后竟然怒不可遏,二人越吵越激烈。最后,怀忠将文举轰出陈府。
怀忠余怒未息,声称要上殿参奏林文举一本,母亲柳瑾娘上前劝阻。
俏妈妈心中不平,一路小跑着去找林状元辨理,不慎摔倒,被喜娃扶起来。喜娃也是一路小跑着去陈府辨理。俏妈妈看看喜娃,夸他懂事儿,说是妈妈教育得好。喜娃说自己从小就没有了爹娘。俏妈妈也说自己没儿没女,想认喜娃做干儿子。可是听了喜娃的抱怨,便与喜娃争吵起来了。
此事真的惊动了万岁,万岁手托二位状元公的奏折,怒冲冲地上殿,立刻命乐公公宣二位状元公上殿。
两家人上得殿来,谁瞅谁都别扭。
万岁命姜玉凤和柳瑾娘分别叙述前情,姜玉凤自然实话实说:那日风雪交加,亲眼见到一个妇人进得庙门,祈求神灵赐她妊娠,忽听婴儿啼哭,抱起婴儿喜不自胜,呼唤婴儿,随即抱出庙门。柳瑾娘与她针锋相对,说自己当时身怀六甲,怎能出门。姜玉凤说自己记得柳瑾娘的容貌。
金殿对质
其实柳瑾娘说得也很动情:家住潼关陈家垅,嫁到陈绍兴家五载方有身孕,生下怀忠,全家其乐融融。陈员外请来仙师,算出父子命里相克,为免灾祸,仙师指教夫妻二人:用三枝桃木、两棵柳青、一挂黄元送星辰,半夜三更就要往东送,送到三十六步方可回程,砸碎大碗十六个,撒去粮食十六升;为了确保门厅永远安定,尚需要流血降服灾星。于是,柳瑾娘狠心将小怀忠的手腕咬伤。正是由于奉神灵之命拜谢了神灵,方才求得陈家满门忠贞。
要是以现代人的眼光看来,这柳瑾娘肯定是在说谎,可那是遥远的大宋国朝啊,中国古代的人们哪有不迷信的?所以,万岁犯了难,乐公公也犯了难。
怎奈柳瑾娘说俏妈妈亲眼见到了她的一朝分娩,万岁于是宣俏妈妈上殿。这俏妈妈和喜娃两个人,愣是一前一后互相打斗着上殿了,一起给万岁磕头。这喜娃倒也实在,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喜娃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啊,可爱机灵的小鬼!
俏妈妈向万岁详细地禀告了当年柳瑾娘分娩的经过:那日,天上红霞烂漫,地上花儿舞动,忽听“哇”的一声,一个十斤重的男孩儿出生了。夫人百看不厌,公子咧嘴笑了。夫人说,谁要敢抢我儿子,我拿老命来换。最后,俏妈妈不忘提醒圣明的万岁:一定要站在我们这边。
这下,万岁更相信柳瑾娘了,盛怒之下要治姜玉凤的死罪,怎奈文举和喜娃苦苦阻拦。
那就让他们金针刺血来辨真伪,因为亲人的血会流在一起的。
金针刺血
柳瑾娘手持金针,犹豫了,因为她深知,刺了血之后,这辛苦养育了十九年的儿子就要归别人了,顿时心如刀绞。
见此情景,姜玉凤决定不拆散这对母子,独自回乡。
终于,柳瑾娘对大家说出了实情:“陈怀忠不是我的亲生子。柳谨娘跪地把头低。为人妻无子嗣常把神祈,那一日庙中得儿喜泪涕。无奶水怎把儿养育,磨细米熬粥羹给儿充饥。千般疼爱,万般期冀,视他为掌上明珠赛珍奇,不承想我夫染病魂西去,留下我孤儿寡母苦相依。他露笑脸我欢喜,他染小恙我心急,他撅小嘴我心忧虑,夏怕热冬怕冷,捧着怕飞了,抱着怕落地,日日夜夜月月年年十九载母子情深共朝夕。怀中啊,今日与生身母重相遇,怎能让你母子再分离……”
“他露笑脸我欢喜,他染小恙我心急,他撅小嘴我心忧虑”,感同身受啊。我家东东小时候发烧需要输液,护士给他往额头上扎针的时候,他哭得撕心裂肺,我这当爹的,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后来他逐渐好转,又开始欢笑和嬉闹,我这心中的一块巨石才总算落了地,也跟着他嬉笑起来。如今东东已经三岁多了,又一次高烧达到四十多度。在输液室里,好多小朋友都撕心裂肺地大哭,唯独东东在东张西望地看墙上的彩画儿,还不住地问这问那的。护士阿姨来给他扎针了,他主动向阿姨问好;扎针的时候,他还笑眯眯地告诉护士阿姨说灰太狼难看红太狼好看。扎好了,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电视里的喜羊羊、懒羊羊们,还给我讲它们的故事。看着孩子这么懂事儿,我这个当爹的哪能不感动啊,深情地看着他,认真地听他讲好听的故事。第二天是他妈妈带他去的,护士阿姨太忙了,好久都顾不上给他扎针,他就催促阿姨快一点儿。这位阿姨的技术差一些,扎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可是即使这样,东东都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后来听着他妈妈讲这些,就好象那针是扎在我心上一样。
如今的我最快乐的事情,便是跟东东一起嬉闹了,言归正传。
文龙终于跟生身母亲拥抱在了一起,姜玉凤提议将两家合成一家。万岁做主,命两位状元郎向两位母亲行大礼,二位状元郎发誓:日后一起孝敬二位妈妈。文举、文龙兄弟拜谢母亲养育之恩
万岁看着这一家四口,笑了。
可是喜娃却再次放声大哭起来:人家都有两个妈了,我还一个妈都没有呢!俏妈妈也说:我还没儿没女呢。喜娃说,要不,您收下我这个干儿子吧。好哇。娘俩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万岁看到这个场面,笑了,也哭了,笑声中有心酸,泪水中有欣慰。接着,万岁擦干眼泪,传下口旨,让俏妈妈和喜娃认作母子。喜娃高兴极了,赶紧给俏妈妈叩头,俏妈妈赶紧伸手相搀。
万岁看着他们,跟乐公公说,想起自己的妈来了,乐公公也对万岁说,想起自己的妈来了。两个大男人说着,再次哽咽了……
台下的我看着这场面,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最后,万岁赏赐两位母亲“母仪可风”金字红匾,并赏赐她们身披红花。
万岁赐匾
整场演出在全场观众的掌声和泪水中结束了,还有人高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万岁又出来了,那表情相当可爱,先对观众表示感谢。他的话不多,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这样几句:“大家都听懂了,该笑的时候都笑,感人的时候大家都流泪。我看见一位大姐在哭。”然后推心置腹地说:“欢迎大家加入河北梆子戏迷的行列!”最后,万岁给大家唱了一句【搭调】。
无意中发现,后边的台阶上,也曾经坐了一些看戏的观众。不过这些观众即使坐到观众席,也达不到座无虚席的程度。
万岁讲话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她也是来看戏的吗?这么小的梆子戏迷!难得!
看了这么好的戏,我不能不见见艺术家们。
来到后台,我见到了扮演万岁的王英会老师、扮演姜玉凤的彭艳琴老师、扮演柳瑾娘的刘凤香老师和扮演喜娃的李秀朵老师,分别跟他们讲了我的感受。
我对李秀朵老师说:您演得太动情了,我虽然没有类似的经历,但我也看得直落泪。您真的把人物演活了。晋剧有一出戏叫《左连成告状》,就是以娃娃生为主的,您不妨试着向晋剧学学这出戏,您一定能演好的!
请李老师签名留念的时候,她捧着我的签名本儿问我写在哪里,旁边有个小姑娘迫不及待地指点:“妈妈!写在这儿!妈妈!写在这儿!”哦,这不正是刚才那位小姑娘嘛!她原来就是梆子艺术家的后代呀!好可爱的小姑娘!
明天的戏是《打金枝》。我还来,一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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