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梆子与老陈醋

我这人，爱讲笑话。现在就讲个山西人的笑话：一个山西藉的留洋医学博士海归了，正逢他舅母生产，还是难产，请了几个接生婆也没生下来，舅父就说你刚留洋回来，腊（那）个还是医学博士，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哩，这博士只好硬着头皮，黑起脸为舅母接生，可医学博士也不成，鼓捣了半天，还是生不下来，舅舅和亲族们都等着呢，怎么办？这海归就急了，情急之下端来一大碗老醋，喳了一口后就放在舅妈屁股底下，大喊：表弟呀，快快出来哈（喝）醋啊！正在苦苦挣扎的舅妈一听，也卟吃一声乐了，这一乐不要紧，肚子一使劲儿，把博士的表弟给挤出来啦！这种接生法叫醋薰法，朋友们可以古狗一下，查不到算我瞎掰。

记得很小的时候，邻居太太三十多岁，并没有象大多数女人那样剪了短发，穿上列宁服赶时髦，她还是留着披肩发，身着旗袍的旧式打扮。她整天的反复哼唱着一支歌：“王大妈啊么要和平，要呀吗要和平，每天她号召妇女们，来呀么来签名”。有时，她的先生，那个梳着大分头的男人，也会妇唱夫随合着她唱：“王大妈啊么要和平，要她妈的要和平，每天她号召母鸡们来呀么来啼鸣”，一边唱一边在妻子的嗔骂捶打中哈哈大笑。邻居太太还经常哼唱另一支歌《妇女解放歌》：“旧社会，好比是黑咕隆冬的苦井，万丈深。井底下压着咱受苦人，妇女是最底层”。其实从大分头丈夫的疼爱来看，邻居太太未见得就是“最底层”。

这两支烩灸人口的歌是谁唱的呢？后来看了唱片上的名字，才知道是郭兰英。那个年代的女声独唱歌曲，大部分都是郭兰英和王昆唱的，《白毛女》歌剧也是她们主演的。不过郭兰英更红，郭兰英的歌人们听的多了，从不觉得絮烦，因为那些年没人能与她争锋，而且三四十年代上海的那些歌星们都有历史问题，都过气了，都跑香港去了。即使“金嗓子”周璇当年投奔了延安，也没可能让她演《白毛女》，因为她的政治审查就过不了关，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唱山西梆子的嗓子（很可能毛泽东也放不过她，有周璇能轮到江青吗？）能唱梆子，那么唱山歌民歌肯定没问题，而让周璇唱信天游就不行，她的音域没有郭兰英宽阔，如果周璇是金嗓子，那郭兰英就是钻石嗓子。

山西梆子也好，山西民歌也好，只有山西人才能唱得好，也只有山西人才有唱山西梆子的嗓子。为什么呢？这和醋有关系，郭兰英为什么近八十岁了还能唱？因为她是土生土长的山西人，平遥的。山西人绰号“老醯子”（老西子），阎锡山的晋军中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阎老西子爱吃醋，交枪不交醋葫芦”，可见醋对山西人有多么重要。山西人喜食醋，是长期实践的生活经验，因为山西是黄土高原，普遍水质较硬，所谓“硬”，就是说井水中含有超标的氟、砷及氯化钙，看看山西人的牙齿就知道了，醋可以起到化解作用。

山西人还以面食为主，比如山西刀削面，没有老陈醋就不叫刀削面，我还见过刀削面大厨的高超技艺，把面团糊在自己的光头上，两手操刀，左右开弓，最后一点面渣也不剩，头皮毫发无损。面食这东西，消化好的人吃了多放几个屁就没事儿了，消化不好的人胃会反酸，所以醋可以帮助消化。还有一句谚语说：便秘用陈醋，胜过药无数。大便干燥，是直肠里的粪便没有充分发酵，老农讲话是“结住了”，有了醋酸助于发酵，便秘就解决了。既然醋能保养下消化道，就能保养上消化道，所以醋除了能解决便秘之外还有个绝密：保养嗓子，大名鼎鼎的摇滚乐歌唱家艾尔顿强(Elton John)就是用醋保养嗓子。那郭兰英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就是喝醋长大的。

另外，郭兰英是唱山西梆子（晋剧）的嗓子，爹妈给的，六七岁时就登台表演。山西梆子或者陕西秦腔，男人要唱出女声，没有天赋的嗓子是不成的，还有民歌，比如信天游什么的，没有假嗓也唱不到高八度（A调），就算世界男高音帕瓦罗蒂，使再大的劲也吼不出来这种公鸭嗓，这是两股子劲，声音频率不同，而陕北歌手王向荣就能很轻松的唱。唱梆子基本是用假声，就象旧京戏里的小旦比如梅兰芳，男人能说唱出女人的声音，是靠天生的假嗓子。那么女人再用假嗓子唱女声，那就更没问题了，不用象男人那样勒细了脖子嚎，有了假嗓子，唱歌的嗓音与说话的嗓音就不同，这就是至今郭兰英为什么已经七十九岁了还能唱的原因，至于跑调，那是因为年纪太大，底气不足了。但老年人虽然底气不足却有个长处，这就是屁少。比如这坛子里，上点年纪的网友都很理性，很少排气（医学用语）。

共产党是很能利用民歌做政治宣传工具的，差不多的中国各地民歌都被填了新词，战地宣传队要求短小精悍，一两个女歌手，一个小乐队就可以深入前线慰问演出。梆子或民歌演唱的小乐队由五六人组成，一般是二胡和板胡，三弦，锁呐或笛子，加一鼓一钹。抗美援朝期间，很多填了政治内容的民歌都是由郭兰英们先唱，经电台广播电影放映先深入人心，然后就是文艺宣传队的女歌手们仿唱，本文开头提到的《王大妈要和平》就是一首宣传抗美援朝的歌曲。在《王大妈要和平》的鼓动下，中国的大脚女人们都进了工厂加班加点的生产军工产品，小脚女人也没闲着，在家做鞋做棉手套，要无偿地奉献给“最可爱的人”。

郭兰英红到巅峰的时候是在《东方红》中亮相，领唱了《南泥湾》，这时候她已经有点发福了，扭着粗粗的腰姿，用她特有的瘪瘪嘴形唱了“南泥湾好地方”，周恩来亲自导演《东方红》，特别重视南泥湾这埸歌舞，当然是为了郭兰英。周是个风流种子，对很多女演员都很眷顾，大洒恩泽雨露，出国访问时都带着她们，这就使江青（在延安时江青就与周有勾搭之嫌，为了教江青骑马，周摔残了胳膊）和小超同志很嫉妒，女人嘛，都是这样的。所以在后来的文革中，郭兰英们也无一例外的都变成了牛鬼蛇神，打了个残花败柳，受尽了折磨，《五朵金花》里最美的那朵被折腾成了精神病，还有更多的美人连命都没保住，周恩来这时候避嫌还来不及，只能自己顾自己，哪里还顾得上美人戏子们？

为什么我要这样说呢？咱们回顾一下“打倒四人帮”后的纪念周恩来的文艺演出就可以看出，郭兰英在唱《绣金匾》唱到“二绣咱们的好总理”时，是真的声泪俱下，比哭自己的男人还大放悲声，凭啥？仅仅是感恩戴德吗？女人为男人流泪，那可是要有感情基础的。郭兰英们与人民好总理的感情从何而来呢？那是男人魅力与权力共同作用的结果。别忘了，人民的好总理还是位帅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