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的垛字句、大拉腔成套唱段配以繁复的水袖技巧,单单一个弱女子“王玉莲”就将燕赵之风展现得淋漓尽致;三步一眨眼、两步一翘眉,微笑抿嘴间,一个代表新时期农村先进女性形象的“辣椒”妹子便从庄稼院里脱颖而出;还有以歌舞演故事的“红杏”,既柔弱又坚强、至死不渝诵吟人间大爱的“晚雪”,以及《兰梅记》中的“春兰”“冬梅”……这些戏曲形象的塑造者,就是天津河北梆子剧院主攻青衣、花旦行的国家一级演员刘志欣。

小小金子要发光

刘志欣出生在河北省雄县一个小城镇里,自小能歌善舞爱表演,她最初的梦想是做一名歌唱家,不仅时常幻想自己考上中央戏剧学院,而且当真动起手来给那里的领导写信。“我根本不知道人家戏剧学院的领导叫什么,就胡乱写个名字,不知道那些信邮没邮到。”说起当年迫切想要到专业领域中学习的心情,刘志欣笑了,并且直说自己赶上了好时候,因为没多久,村里的戏班就招生了。

看着戏班练功院里的孩子飞脚、劈叉、下腰,家长不免为孩子担心,但这些在刘志欣的眼里却充满了乐趣,“只要让我唱就行,我不觉得苦。”就这样,刚初中毕业的刘志欣就留在了村里的戏班里,从此开启了自己的戏剧人生。

刚到戏班,什么都不会的刘志欣常眨巴着眼睛,欣羡地望着那些功夫好的同学练功,成天央求着小伙伴教她唱段,好不容易逮着一句便曲不离口。初练功时,大部分学生都要靠老师扶着练翻身下腿,但刘志欣不用,她胆子大又敢拼,加上天生身段柔软,硬生生地自己练会了弯腰劈叉,胳膊青了,腿摔了,腰抻了,她从不跟家里说。就这样苦练了八个月,刘志欣的基本功渐露雏形,恰逢石家庄评剧团来镇上演出,顺便到戏班里挑苗子带回去培养,眉清目秀、聪明伶俐的刘志欣于是从四五十人中脱颖而出,被率先挑走。“自此我就再也没回家久住,一直在外漂泊学艺,直到如今落脚天津。”

从农村到石家庄,对小小年纪的刘志欣来说一切都是陌生而崭新的,尽管如此,她依旧低调本分地苦练基本功,从不像其他同龄女孩一样贪玩。看电影、逛街、购物,刘志欣似乎对这些绝缘,唯一吸引她的只有唱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冬天在院子里跑圆场,厚厚的雪被她一圈圈地跑化了,单位到月发报酬时,单纯朴实的志欣也从不多问什么,给多少拿多少,一转身又继续练功。因为聪明朴实,团里的尚丽华等名家都很看重这棵好苗子,“前辈们一有空就给我讲专业知识和演出经验,许多名角上台演出时也愿意带上我,让我演有唱词的丫鬟。”如果说这些前辈们是伯乐,那如今看来,刘志欣这匹“千里马”还真没让人失望。

要想成就人生,总要经历几次转折。在石家庄待了两年后,河北省艺术学校和辽宁本溪艺校同时招生,前者招河北梆子演员,后者招评剧演员。“我虽然学了两年评剧,但开蒙的是河北梆子,所以两样都能唱,权衡了一下最终去了本溪。”说起这个选择,刘志欣似乎有些后悔,因为刚满两年,她就从辽宁偷跑了回来。“一个女孩子家小小年纪出门在外特不方便,每次往返都要十几个小时,每逢八月十五我都望着月亮哭,离家太远啊!”那时,为安全起见,刘志欣外出时总是头戴鸭舌帽,穿一身男式夹克,蜷在火车座下一眯就是一晚,加上初到东北水土不服,独在异乡的漂泊生活更令她身心俱疲。“原本那里的花淑兰老师准备收我为徒的,可我实在想回家,就没管那么多,偷偷把行李打了包从窗口顺下来,先邮回了家,之后买了张车票连夜跑了。”别人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刘志欣的“逃跑”却似乎遂了不少人愿。原来,两年前河北艺校的领导就看中了这个苗子,这次恰好又到石家庄招生。正不知道去哪落脚的刘志欣抓住了机遇,以全河北省第一名的成绩再次获得艺校青睐,河北艺校也在各市、区艺校的“争人才大战”中,顺利留住了颇为抢手的刘志欣。从此,刘志欣开始了在这里为期三年的专业学习生涯,也在此奠定了她日后走上更大舞台的基础。

●艺入佳境
不论是在辽宁艺校还是河北艺校,刘志欣一直是大家公认的三好学生、文艺骨干和社团干部,校园里的各种荣誉一直不断。“我平时不爱串宿舍、说八卦,不爱闲逛、睡懒觉,非常听话,老师可能就看上我这点了。”如今的刘志欣说起话来依旧朴实憨厚,轻柔的语气中满含谦逊。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丝毫未夸大艺人的辛苦。在刘志欣看来,自己习艺的日子就像着了魔,甚至睡觉时都把腿翘起来,高高绑在枕头旁的铁栏杆上。“有天睡梦之间迷迷糊糊,下意识一摸,吓了一跳:‘呀,我怎么就剩一条腿了?’自己忘了,另一条腿绑在旁边的铁栏杆上了。”当她把腿从栏杆上解下,腿早已没了知觉,很久才揉通血脉。别人睡懒觉她早起,别人午睡她练功,小小年纪的志欣满脑子全是戏,总觉得自己离老师的要求有差距,应该好一点,再好一点。

演《李慧娘》的“鬼怨”一折时,因为要表现出剧中人物鬼魂般似影如风、轻柔飘摇之感,刘志欣开始苦练脚蹬手舞。“那次我在台上练跑圆场,后来忘了跑了几小时,只记得‘咣当’一声躺倒就没起来,开始呼呼大睡。”说起练功,刘志欣回忆确实很累,成天像个转不停的陀螺,而她自己就是那个不断抽打自己的鞭子。“领导把任务交给我了,我就一定要演好,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刘志欣从没在关键时刻掉过链子,倒是将链条转得啪啪响。在“鬼怨”这折中,刘志欣要完成的还有高难度的吐火动作,嘴里塞着用湿布包裹着的松香,掀开扇子连续喷火,等不及吐干净嘴里的渣滓又要继续道白演唱,刘志欣为此没少吞咽松香渣,有时呛得张不开口,但还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状态。

从河北艺校毕业后,专业能力出众的刘志欣先被秦皇岛市小海燕评剧团挑走,担纲主演,评剧、河北梆子、朗诵、民歌什么都演,很快成为独当一面的台柱子。好归好,但刘志欣总还是觉得自己在这个海边小城市的生活太过优越了,表演似乎进入了一个瓶颈,难有大突破。这么琢磨着,喜欢挑战的她便参加了天津河北梆子剧院的招生考试,并于1995年正式调入天津河北梆子剧院。初到剧院,她便被委以重任,以《吴汉杀妻》一剧参加天津第九届文艺新人月汇演,近20分钟的大慢板转二六板、垛字句、大拉腔成套演唱,情绪随旋律的跌宕变化纷繁,加上她在戏中添加的水袖技巧和舞蹈造型,王玉莲这个形象被她一下演活了。此后,刘志欣这匹“千里马”以优异的表现跑了个大满贯,连续在第九、第十、第十一届天津文艺新人月汇演中获奖。1996年,刘志欣凭借扮演《庄稼院的红辣椒》中的辣椒一角,获得第四届天津戏剧节优秀主演奖、“五个一”工程奖,该剧还被拍成四集电视戏曲连续剧在央视热播。因为在现代戏中表现突出,刘志欣很快又在新戏《靠山屯故事》中饰演了红杏,开创以载歌载舞的形式塑造角色的新路,大胆而独具创新的艺术实践再次得到肯定,获得了文化部、广电部等七部委联合颁发的中国人口文化奖“优秀表演奖”、首届全国戏剧红梅奖最高奖“红梅大奖”,从此,不仅“海河情”等本市各种文艺慰问演出中总少不了刘志欣的身影,央视、各地方卫视的晚会也开始争相邀请她。

“我最近刚排完《晚雪》,这出戏院长每次都亲自盯现场,倾注了我们全院的心血。我们夏天捂棉袄流白毛汗,冬天戴耳套冻得直跺脚,灯光一打,汗水跟蒸汽一样冒烟,但不管多苦,我们最终成功了。”提到刚获得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的这部歌颂人间真情大爱的现代戏《晚雪》,刘志欣话语里充满了激动和兴奋,“到现在为止,这个戏已经在全国演了五十多场。”

保持一颗平常心

1997年,刘志欣拜师河北梆子名家刘玉玲,师徒二人不分酷暑严寒地排演剧作,《柜中缘》《藏舟·投县》等段段精彩出新,无论是活泼可爱的小花旦还是深沉稳重的闺门旦、美丽大方的青衣,刘志欣都塑造得游刃有余,可谓一人千面,各角各味。功夫到了,命运自然不会亏待人,“文艺新星”“优秀演员奖”“红梅大奖”等殊荣纷至沓来,但这些对刘志欣来说却只能是历史。“获得的成绩过去就过去了,光环都是别人给的。我比较习惯低调的生活,对我来说未来还很长,万事保有一颗平常心。”

性格随和的刘志欣人缘一向极好,她平时为人处事不争不抢,和每个演员的合作都默契自如,她自己也总是在想下一步该怎样做得更好。如今的刘志欣不仅是天津河北梆子剧院的挑梁主演,还是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天津剧协理事、天津市青联委员、天津市政协委员。原中国文联党组书记高占祥曾为她题词:“梆子求振兴,尤须人痴情。至诚拜名师,只为艺更精。”聊到这里,刘志欣的脸上又绽出了明媚淳朴的微笑,“要想演好戏必须先做好人,我一直要求自己有踏实的心态,不管外界怎样,我都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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