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人生

他开创了“山药蛋”文学流派,他把农民和才子的混合气质演绎到极致,他说自己生于《万象楼》 ,死于《十里店》那么这句话又意味着什么？《走遍中国》—— 长治专集将带您从一个特殊视角去探寻文坛另类作家赵树理的戏剧化人生。

照片上的这个人，乍一看，是一位典型的西北农民。但是，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他独特的文风却在中国文坛形成一个新的文学流派——"山药蛋派"，他的作品在四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翻译出版。《小二黑结婚》《李有才板话》《三里湾》《李家庄的变迁》等等，都出于他的笔下。不错，他就是赵树理！

赵树理晚年曾说自己的艺术生涯生于《万象楼》，死于《十里店》，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把上党梆子搞好。这句话蕴藏着一代文学大师怎样的酸甜苦辣？我们来到赵树理的故乡，试图找到能解读这句话的蛛丝马迹。赵树理的故乡在上党地区，今天的长治市是上党地区的中心地带。赵树理二十岁在这里求学，六十五岁最后一次离开这里，大部分作品都在这里创作完成。

刚到长治，我们就被街头上这样的场面吸引住了。围观的群众告诉我们，长治市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有人自发组织起来唱上党梆子。我们发现，上党梆子音调高亢明朗，粗犷朴实，表演上直出直入，强烈明快，比其他戏种更侧重唱念工夫，音乐强烈，通常会盖过唱腔。葛来保精通中国不同地方的戏曲，他向我们介绍了上党梆子的特点。

眼前的这个小村庄位于长治市西北角，1906年的9月24日清晨，一个新生儿的啼哭打破了这里的宁静，赵家给新生儿起名叫得意，长大后的小得意学名就叫赵树理。传说小得意出生前，他爷爷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静谧的夜空突然刮起大风，很多星星聚在一起，随风飘到尉迟村上空，这时一颗非常明亮的小星星从星团中分离出来，直落在赵家的院子里。消息传开后，村里人认为小得意是文曲星转世，长大后必是有才干的人。

一丁先生研究赵树理已经有三十余年，是中国赵树理研究会的理事，今天，他和我们一起来到尉迟村。

走进村里，我们看到在一处土墙根下，十几个村民围在一起，正兴趣盎然的在唱着什么，丝毫没有察觉到陌生人的到来。据一丁先生介绍，这种摊子不像摊子，戏台不像戏台的表演形式，村里人叫地摊戏。他说，赵树理小的时候跟今天这些孩子一样，都喜欢泡在地摊戏里。

作为知名作家，赵树理给后人留下的影像资料极少，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是他留下的全部照片。其中，有一张照片引起了我们注意。

档案管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照片上的女演员叫郝聘之。我们在长治艺术学校找到了她。提起那张照片，郝聘之说，那是她当年排练赵树理的一部上党梆子戏时拍下的，虽然那部戏后来曾一度被禁演，但是她却从此爱上了上党梆子。郝聘之告诉我们，赵树理生活中有两件大事：一个是纸烟不离手，另一个就是上党梆子不离口。他的处女作是一部叫《万象楼》的上党梆子戏，那是中国农民第一次登上帝王将相的舞台，大概这就是赵树理说自己“生于《万象楼》”的原因吧。只可惜，由于年代久远，我们无法亲眼目睹《万象楼》的精彩。

在上党地区，很少听到人们再提到《万象楼》，但让我们感到奇怪的是，老人们总在茶余饭后对比《万象楼》更早的一出戏津津乐道。

据说，1937年平型关大捷之后，朱德、刘伯承来到太行山。赵树理决定用上党梆子的形式宣传平型关大捷。

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在当时海派作家的“繁华”中，鸳鸯蝴蝶派的妩媚中，一部带着“山药蛋味”的短篇小说《小二黑结婚》横空出世，这部作品奠定了赵树理在中国文坛不可动摇的位置。但是，这本小说里藏着一个只有上党地区的人才知道的秘密。

四十一年前，在郝聘之演艺生涯的黄金时期，她遇到了赵树理，接演了上党梆子戏《十里店》。今天，她说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来到一个工厂，郝聘之告诉我们，这间礼堂就是他们当年排演《十里店》的地方！1964年5月，赵树理回到老家，数月闭门不出，在如豆的灯光下，开始潜心创作一部大型上党梆子戏。

赵树理说“这部作品是我自动写的，我自以为重新体会到了政治脉搏，接触到了重要主题。” 这时，处事谨慎的赵树理不会知道，他在编导这部戏的时候，似乎注定也给自己的悲剧命运拉开帷幕。同年8月，赵树理揣着剧本来到长治，他邀请了郝聘之等不同戏种的各家名伶，与他们一起吃在这里，住在这里，整整排练了一个月。郝聘之说，赵树理曾不止一次满怀欣喜地告诉他们，他说“《十里店》这个剧我敢保证，农民肯定欢迎”。一个月后，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十里店》终于要在内部演出了。

但令所有人没想到，审查人员以“有损于社会主义农村新形象”为由，封杀了《十里店》！六年后，赵树理在忧愤中溘然长逝。

临终前，他说自己的艺术生涯“我生于《万象楼》，死于《十里店》，这辈子最大遗憾就是没有把上党梆子搞好。”

《十里店》终结了赵树理的梆子人生！

正如赵树理生前所言，这是一部老百姓非常喜欢的戏，每一次演出都广受欢迎。在今天的长治市，我们时常能看见像赵树理儿时那样，祖孙两代同唱上党梆子的场面。上党梆子犹如一棵枝繁叶茂的虬根老树，根植于脚下的这片土地，印证着岁月的沧桑变化，不管时空如何变幻，惟一不变的是那清脆的梆子声依然回响在这片黄土地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