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会辜负每一个坚持的人。1998年,大城老人李从恩退休了,因为喜欢听传统戏曲,能张罗事,他不做闲散老人,而是找了几个文艺爱好者,自筹乐器和道具,组建了一个梆子剧团。该剧团成为了当地较早的业余文艺团体。后来,在大城县老体协的带动下,听众不断增多,剧团规模不断扩大,他们不再自娱自乐,而是把戏曲从公园街道唱到了田间地头。令人感动的是,近20年来,李从恩等人没有一分钱工资,义务为当地老百姓带来欢乐。
每次演出中,李从恩一直站在观众的视线之外,他唱不了梆子,就负责伴奏,或操持剧团的日常事物,比所有人都累,但他却不知疲倦。“20年忙活一件事,我不觉得吃力、厌烦,这就是因为喜爱吧。观众们听着高兴,我就跟着高兴!”采访中,今年74岁的他对记者说。
退休后不甘平淡的生活 他发起成立梆子团
1943年,李从恩出生于大城县留各庄镇小九宫村。他从小爱好文艺,上学后更是迷上了板胡、唢呐、横笛、镲等乐器。在那个困难年代,年轻人没有娱乐活动,他就跟着身边的老艺人学习,没多久,他就掌握了这些乐器的演奏方法。参加工作后,李从恩一直是同事们眼中的“文艺骨干”,虽然岗位调动频繁,经常下乡,但一有宣传任务,他总是积极参加。
1998年,李从恩从县农机公司退休,生活的节奏突然放慢,这让他无法适应。“当时,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工作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这种紧张的节奏了,乍一放松下来,干啥都没意思。”李从恩无奈地说。很快,闲不住的他来到东环路社区居委会,负责张罗社区里的大事小情。在社区工作没多久,他又开始计划一件事情——成立一个业余文艺团体。
李从恩获得的部分荣誉。
当时,大城县的业余文艺团体并不多,人们娱乐的方式很少,李从恩有着自己的理解:“老百姓的生活水平逐年提高,精神文化生活也要跟上,人如果少了精神食粮,就没有了力气,这是一件可怕的事。”很快,他找了五六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了东环路梆子团。
李从恩会唱京东大鼓,擅长演奏乐器,喜欢听河北梆子但是唱得一般。于是,他就充当起剧团的“管家”,组织演员们排练,张罗大事小情。剧团没有练习场地,他就把人们召集到自己家里玩。李从恩住平房时,夏天,他就安排大家在院子里唱,冬天就在屋里唱。后来,平房被改造,他就租了一个门口对着大街的房子。每天,琴声、鼓声、歌声、笑声响成一片。演员们不是科班出身,唱腔和动作都是跟着电视、收音机自学的,但积极性很高,有的是主动加入的,有的是李从恩发现的。为了劝说对方加入,他几次骑车到对方家里做思想工作。
说到这里,李从恩看了一眼老伴孟庆芬说:“我得感谢老伴,这是我的贤内助。虽然她不懂文艺,但是很支持我的工作,总是不厌其烦地沏水、搬凳子、招呼大家伙儿……”
随着演员不断增多,不久,东环路社区梆子团更名为老体协梆子团、老体协童心梆子团,2016年,正式定名为大城县明亮河北梆子剧团,成为县老体协下管六大艺术表演团体之一。
他自制戏曲道具 粗糙中浸染了戏曲情怀
2000年以后,李从恩开始带领演员们排练袍带戏,演绎历史故事、宫闱斗争。然而,一个问题摆在他面前,道具从何而来?是借还是买?李从恩选择了别的方式:自己做。
采访中,李从恩从一间卧室搬出了两个大纸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放了几顶戏曲盔头、髯口,随后又抱来了几把刀剑,两杆红缨枪,一个龙头拐。虽然道具的工艺粗糙,但是各种细节部分和“正品”相差无几。其中,有两杆长枪,枪穗是用红布条做的,枪尖是废旧护栏上的尖,枪管是PVC管。龙头拐顶部是一个树根,上面绑了铁丝、小珠子作为装饰。几个髯口颜色不同,有的是用尼龙绳做的,有的是用假发做的。七品芝麻官的帽子是用纸壳做的,上面缠上了黑胶布。刀剑都是用家具的废料做的,削成型后,缠上胶布,最后刷上漆。
李从恩对道具的还原程度令记者又感动又辛酸,但他却显得很豁达,认真地介绍着自己的“作品”:“没钱有没钱的办法。这些材料有的是我买的,有的是别人送的,有的是我捡来的。你看,这是皇帝戴的九龙冠,上面的珠子是我从废旧帘子上拆下来的,龙纹是我从糕点盒子上剪下来,再贴上去的。公主冠帽上的头饰是别人扔掉的水钻卡子,两边的穗子是从旧灯笼上取下来的……简单的三五天就能做成,复杂的得个把月。很多材料我手头上没有,只能一点点凑,闲来无事,我就在城里到处转悠,看到某样东西,觉得可能有用,就捡回家,试着组装起来。有人不理解我,还以为我是拾破烂的呢!”说完,老人哈哈一笑。
为了让道具的样式、尺寸更加准确、还原,李从恩就从电视里播出的袍带戏上“取经”,认真记录每个细节,然后再寻找合适的材料。制作时,由于经验不足,工具不全,他的手经常被刀、锥子扎破,即使这样,他乐此不疲。老伴还专门空出一个屋子让他“折腾”。
制作好道具后,李从恩就拿到剧团里,供演员们戴。大家不但不嫌弃,还格外珍惜。每次演出时,演员一拿出这些简陋但充满“创意”的道具,总会引得观众阵阵惊奇、感叹。
之后,李从恩还尝试自己做戏曲服装,还把从服装厂退休的老伴叫来,一起商量制作方法。然而,由于服装的制作工序复杂,十分考验绣工,方案迟迟定不下来,他只好作罢。
过了五六年,剧团不断步入正轨。每次有大型演出,为了达到更好的演出效果,李从恩决定不再使用自制的道具,而是四处借行头。这些粗糙的道具就成了珍藏品,压在了他家箱底。但每次拿起这些老物件,他依然能回忆起那段简陋、寒酸、难忘的旧时光。
从无人问津到家喻户晓 剧团从大城走到了香港
采访中,李从恩的手机不断响起,铃声就是他喜欢的锣鼓点,声音响亮,紧凑而密集。电话那头,不停有人找他商量演出的事情。如今,明亮河北梆子剧团成为大城县一支响当当的文艺团体,然而在过去,这样的表演机会并不多,有时候需要李从恩毛遂自荐。
“我们去过服装厂、商场、药店门口表演,这不是人家请的,是我主动争取的。我和对方说,想借您的地方唱一下,我们不要钱,只是让老百姓热闹一下。”李从恩说。在外演出往往风餐露宿,更辛苦的是,凳子、椅子、音响等演出用品都是他自己运到现场的。为了方便运送,他用废旧自行车轱辘、角铁焊了一辆手推车,每次演出前,他就把东西搬到车上,再推到现场,往往得走两三趟才能运完。一路上,他累得汗流浃背,但从来不抱怨。家人总劝他别这么拼,他却说:“既然组织了这个剧团,我就要负责,等演员到场了再运就晚了。”
2003年,李从恩的故事被县领导听说了。县领导对剧团给予了很大的重视和支持。经过当地媒体的传播,剧团有了名气,很多村街、单位慕名找到李从恩,邀请演员们登台表演。
经过不断发展,李从恩带领演员们创演了《王宝钏》《杜十娘》《窦娥冤》《打金枝》等150余出剧目,题材广泛,艺术精湛,风格独特。除了每周四、周日晚上,演员们在滨河公园进行义务演出,大家还把戏曲送到了社区、乡镇、村街、敬老院中,极大丰富了基层百姓的文化生活。截至当前,剧团累计进行1000多场公益惠民演出,受益群众累计达百万人。同时,经常组织社区文艺爱好者去周边地区学习,互学所长。吸纳基层文艺爱好者,免费培训,不断挖掘优秀人才,提高队伍整体素质,使河北梆子成为群众喜闻乐见的表演剧目。
为普及河北梆子,李从恩经常和演员们奔赴各地演出,足迹遍及文安、青县、石家庄、北京。高亢激昂的唱腔、华丽明亮的舞台装、浓郁的地方特色,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令李从恩激动的是,剧团还把河北梆子唱到了更远、更大的地方——香港。今年8月16日,香港举办“2017年第十二届世界大舞台中国文艺交流进港澳——暨庆祝香港回归祖国20周年文艺汇演。大城县明亮河北梆子剧团是唯一的县级表演团队。演员徐荣芝带来的一曲《残月如钩天昏暗》在全国20多个省市的100多个代表队中脱颖而出,荣获了金奖。
坚持公益演出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如今,大城县明亮河北梆子剧团现有正式演员48人,最大的已年逾花甲,最小的才20岁出头。随着年龄增大,李从恩也把担子交给了他人,当起了副团长,负责管理后勤事务。
李从恩向记者展示他自制的演出道具。
“现在,剧团分演员、乐队、后勤事务3个部分,每个部分各有2名副团长,张学亮担任总团长。这个接班人不错,他很尊重我,有事总找我商量,他经常对我说,你是创业者,过去那些年,你不容易,我不能把你忘了!”谈起张学亮,李从恩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他说,在张学亮的带领下,剧团有了更多展示的机会,今后,没准还能走出国门,唱到海外。
不管剧团发展到什么程度,演员们都遵循着最初的约定——义务演出,不要一分钱工资。“过去,乐器、音响是演员们自己花钱买的。现在,剧团有政府和爱心企业的支持,演员们就不需要再往里搭钱了。”李从恩说。与追求利益相反的是,大家追求的是老百姓的口碑。之前,文广新局为剧团提供了新的活动场地,但是由于离公园较远,他们舍不得近20年的老观众,于是谢绝了好意。大家热点冷点都不怕,只为把河北梆子唱到老百姓的心中。
谈到未来,李从恩表示,只要自己动得了,就会继续发挥余热。但眼下,令他比较着急的是传承问题:“几年来,老演员中,有人去世了,有人唱不动了。目前,团里的年轻演员不多,我希望越来越多的青少年加入进来。”这就是一个老人最朴实、最执着的戏曲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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