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二度梅》是我市(潮州市)潮剧团今年重要任务之一,乍一听起,脑海间立即浮现一个特别的声音。时光回到小时候,那时的寒暑假笔者都会随父亲到剧团,晚上呢,就在侧幕找个位置看戏。恰好演出《二度梅》,一阵开场锣鼓过后,被一声气势汹汹、一如划破天际的“吕爷哟”(不知字义,只摹字音)吓了一跳。也许是曾经受惊的缘故,因而一提起《二度梅》,耳际间便出现这一特别的声音。

这发声者是陷害忠良的奸臣卢杞,扮演者是笔者曾在文章《从照片〈气冲霄汉〉说起》中提及的那位吹号头师父许伯(谢桐耀),他那划破天际的“吕爷哟”声在潮剧舞台上称为“叱头”。许伯的这一“叱头”刚一说完,军士们整齐的、斩钉截铁的“啊”声,配以且凶且恶的锣鼓,卢杞在军士们的簇拥下大腹便便登场,霸气十足,大大体现着“虎头”之势。后来,与许伯在庵埠剧团同事,自然与他提起早年被他吓惊的事,许伯只是笑笑着反问真有这事?或许,那只是他演艺生涯的一场普通演出而已,至于你的感受,那可是你自己的事啊!

许伯的这一“叱头”只在《二度梅》中听过,在庵埠剧团,无论他扮演的严嵩,还是薛刚,再也没有听到如是的“叱头”,难道这一“叱头”是专为卢杞而设计?今年年初,剧团为报一项目而必须把《二度梅》整理成电脑文本,好奇心的驱使,笔者想在旧剧本中寻找许伯的“叱头”。让我失望的是,居然没有“吕爷哟”三字,却有“开道”二字赫然入眼。笔者忝列创作,揣度编剧刘管耀先生当年的意图,平心而论,用“开道”二字对创作者来说,是正确的没问题的,是惯用的舞台语言。刘管耀先生可能没有想到后来的二度创作中,许伯会用一句口语化的“叱头”来代替他的文字,三个无义字音的组合,在许伯的口中,恍若梦笔生花般,叱出万般风采。许伯已经作古,刘管耀先生也仙逝多年,不知当年在创作中,是如何擦出这火花,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真是许伯专为卢杞设计的“叱头”。显然,许伯的这一“叱头”较之“开道”二字更容易激发打鼓先生的创作,于是才有打鼓先生专门为卢杞的出台设计了凶且恶的锣鼓,诚然,这一连串艺术组合是造成当年幼小的我受惊的原因。

许伯的“叱头”成了剧团的经典,这一组合经常应用于同样需要“虎头”气势的演出之中。而关于“叱头”的来历,笔者曾向许伯讨教过,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唔知,是师父教个。”笔者并不死心,也向其他前辈讨教,得到的回答几乎千篇一律。尽管许多前辈说不出“叱头”的来历,但“叱头”却无处不在于潮剧演出之中。经典潮剧《回书》中的刘致远未出台时喊的“嗯哼”让观众体会到他的沧桑感,同是喊“嗯哼”,《包公赔情》的包公却让人感到他铡侄后内心的无限痛楚;《柴房会》的李老三则喊了一句短促的“哎哼”,一个轻松活泼的小市民现象油然而生,同样喊“哎哼”,《京城会》中高中状元之后的吕茂正以与李老三同音不同调的处理,体现他高中之后的意气风发;而宫娥上场前多喊“卉噫”……凡此种种,可以约略估计,潮剧“叱头”大量运用于人物上场前一喊,是在向观众昭示说我某某角色来了,有如《红楼梦》中的王熙凤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然而,潮剧的“叱头”有行当之分,也有情境之别,当然,与之相匹配的锣鼓“介头”也有天壤之别。再者,“叱头”的节奏是锣鼓“介头”的节奏,二者必须同步,如果一急一慢或者一慢一急,则会让人感到别扭。没有附带太多情感色彩的“叱头”,如刘致远之“嗯哼”,所依着的“介头”也较为常规,打鼓先生只要司以不偏离行当锣鼓则可,而象许伯的“吕爷哟”算是比较特别和精彩的一个,因而,他的锣鼓也随之特别、精彩。

“叱头”是不是潮剧的独创,笔者不敢妄下定论,但笔者看过的许多剧种,却鲜见“叱头”这一现象。不管独创与否,潮剧的“叱头”是潮剧人所创造,它与“介头”相呼应,成为潮剧一个独特体例,过去用,现在用,未来还将继续。(许镇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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