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中期,蔡明晖随团到新加坡演出,新加坡著名女作家蓉子在《联合晚报》上发表文章,如是称赞蔡明晖:"她是个很会演戏的女孩子,身材娇小玲珑,明眸皓齿,大眼睛甜甜的,活泼多姿。她声音清脆,韵味无穷。"
蓉子有相同当高的艺术审美能力,且批评标准相当严格,不轻易给人桂冠。但从这段赞语,可见她对蔡明晖的表演,至少已有三分倾倒之情。
蓉子的话,从整体上道出了潮剧花旦的特色:花旦这一行当,多数是扮演天真活泼,聪明伶俐的青年姑娘,以村姑、小婢或良家少妇为主,而且多是喜剧性人物。她们都有着乖巧、娇嗔、大胆、热情、喜跃的美丽形象。因此,花旦演员必须有明眸皓齿、心灵手巧的素质。蔡明晖就有这样的天生丽质,是一个美好的花旦胚子。
蓉子的话,又中肯地"点"出了蔡明晖扮演花旦的灵气与个性。
雏凤初呜,身手不凡
蔡明晖一九七二年就读于汕头戏校(芳龄十七),四年毕业后分配到广东潮剧院二团,一九七九年调入一团任花旦演员。刚出校门不久的她,便在《荔镜记》中扮演益春。益春这一角色,在潮剧中很有名气,是潮剧花旦行当的代表角色,有独特的做工。著名花旦萧南英、陈馥闺、黄瑞英先后演过益春,都演得光采熠熠,播誉剧坛。刚出校门不久的蔡明晖要接演益春,是否会象李白在黄鹤楼上见崔颢题诗在上头而不敢言呢?
历史的任务落在蔡明晖的肩上,她必须言,必须唱。因为前三名花旦,有的已离开舞台,她们都"徐娘半老"了,而以蔡明晖的天姿丽质,是很合适演益春的。
"她是个很会演戏的女孩子。"蓉子一言中的。蔡明晖扮演的益春"活"起来了,聪慧洒脱地活起来了——
你看她步履轻盈,动作美妙,纯然是益春式的精巧灵、纯朴俏皮。她在台上伴五娘"看花灯",观众从她的瞳仁里看到喜悦色彩、斑谰情调。她"看花灯"----观众"看她"——一个夺人眼目的"俊俏精灵"!
你看她"穿曲径,绕迥栏,暗藏书信上绣房",以身段之灵巧、台步之美妙,写意地化虚为实,表现了穿曲径的曲线美,绕迥栏的旋转的韵律,融合的唱曲、过门、眼神的精彩表演之中,给观众以赏心悦目的艺术享受。
你看她情殷殷、意切切,亦娇亦嗔地"留伞"表演,拉住陈三的一把伞不让走,一出双人"伞舞"优美绝伦。她对陈三唱了一句"三兄!"传达出多少挚热真情。通过她细腻的做工、优美的身段,把一个成人之美的热心肠益春,塑造得鲜明可爱!
通过面部感情表达内心的思维,是最难最复杂的表演它要求表演者必须具备高度的想象力和模拟枝艺,方能活灵活现、表情达韵地传达人物的心曲情貌。这是花旦的绝色技艺,从萧南英、陈馥闺到蔡明晖,一路演来,技不失传,而且有新的创造和拓展。因此专家和戏迷公认:蔡明晖是潮剧花旦的第三颗明星!
串戏定亲,泼水成亲
潮剧锦出戏《串戏定亲》和《泼水成亲》都是花旦应工戏,情调轻俏活跃,载歌载舞。蔡明晖先后在《串》剧中扮演农家少女桂花,在《泼》剧中扮演老裁缝独女阿巧,给观众塑造了鲜活、俊俏、聪慧、可爱的村姑形象,在花旦戏中独树一帜。
蔡明晖在《串戏定亲》中,先以花旦行当表演桂花纯朴善良,不慕荣华富贵,只钟情于勤劳的邻居良丰兄。当良丰之母以"做媒"试其心地时,蔡明晖以"一撅嘴"、"一顿脚"、"忙摆手"的动作,表示不爱"富家少爷"、不攀"书香人家",更不羡"家资万贯",三个动作传神地表现了人物的思想情操和年龄性格特征。
接着便是"串戏"的表演:一串"金花女随夫上京"的夫妻戏,跨青衣行旦表演;二串"宋太祖千里送京娘"的恋人戏,跨闺门旦表演;三串"刘月娥彩楼抛绣球"的喜诚意戏,跨闺门思凡,其中兼串演刘相爷夫人,跨老旦表演;四串"小尼姑思凡",花旦兼闺门旦表演;五串"八宝追夫"跨刀马旦表演;六串"七仙女遇董永",花旦兼闺门旦表演。
整出戏发"串戏娱亲"为口实,达到小生花旦心事暗传递的情爱目的,在戏份足、气氛活跃风趣中,蔡明晖跨行串演了六七个角色,满台生戏,一个个角色演得惟妙惟肖,充分显示了蔡明晖的戏性灵活、聪敏过人。
她又在《泼水成亲》中饰阿巧。剧情只凭"泼水"一点小因由,撮合了一椿生旦好事。蔡明晖把花旦的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她妙语双关,秋妙语双关,秋波频送。一转百媚,传神会意,把一个天真无邪又大胆乖巧的姑娘的内心世界和细腻的感情,表演得十分微妙、十分可爱。
看过这二出戏的观众,无不叹眼:好一个蔡明晖,浑身是戏,眼睛"抓戏抓人"!
宫女探寺,村姑救驾
蔡明晖在《张春郎削发》中扮演双娇公主的贴身宫女小红,把一个开朗聪颖的小宫女活灵现于舞台上。在第三场"耍公主"的表演中,她踏着轻盈的弦乐锣经节奏,载歌载舞地逗引双娇公主春情,想象式地赞美驸马人格才情。把双娇 公主引入温柔之乡的爱情天地,萌生出柔情千种。双娇公主被逗引得笑眼迷人、媚态百生,表现了小红的知情识趣以及与公主的不寻常关系。接着是"劝万岁",把一个万岁说得英明无比,激起万岁龙袍里深藏的父女之爱的天伦之情。这段戏一箭双雕,既激劝万岁,又暗助公主,她运用传神的眼光,忽而飘向公主,忽而飘向皇帝皇后,既安慰了公主,又使皇帝意识不到她是在向公主出主意(扣紧人物身份和平共处情景做戏),待到公主情绪渐定,她也露出喜悦眼色。如此机灵聪颖、善解人意的表演,实是功力不凡。 第四场"假义士"、"骗春郎"的表演,更是美仓美奂、绝妙无比。蔡明晖从扮宫女到"女扮男装"假义士,功架身份、一招一式都要跨行反串。要表演出义士的气宇风貌,又要隐露"女身"举止,难度颇大。她的表演,假中有真,真不丢假,分寸得当。反串中揉合花旦表演,花旦表演中有"小生、武生"气质,给观众以新姿新派的艺术欣赏。蔡明晖扮演小红,在中国首届艺术节上获好评,又在银幕上一露风采,饮誉海内外,成为当今潮剧的名花旦! 蔡明晖在《皇帝与村姑》中扮演村女张帏君,其出色表演也令人难忘。在"给食"时演出了村姑的端庄娴静、温柔善良性格;在"救驾"时演出了村姑的聪颖灵慧;在"哭驾"时演出了村姑的悲怜凄楚;在"挂裙"时更展示人物的妩媚妍丽、娇小玲珑┅┅在第六场"幽禁"中唱得风凄凄,雨惨惨,表现无限忧郁与痛苦,令观众亲感凄怜与悲怆。
这是蔡明晖戏份最足的一个主角人物,她充分发挥了花旦的表演功力,悲切时稍跨青衣应工,让人欣赏到蔡明晖比较全面地"唱做念打"的舞台艺术深蕴,可以说是"高屋建瓴"的一种创造。 眼睛说话,脸面做戏
看蔡明晖做戏,人们特别欣赏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她也凭着这双俊眉美目,去表现人物的心灵。
然而,眼睛的运用也是一门学问,大有讲究。也就是说,眼睛会说话,要它说什么话,在不同场合,如何"说"法。从蔡明晖十多年舞台生活和她塑造的诸多花旦角色看来,她善于运用眼睛说出人物的不同心语。
一、水灵灵的眼睛。
蔡明晖一出台,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说"出了人物的青春气息;"说"出了人物的天真无邪。这比任何美妙的曲文还要美妙,这是给观众的"第一眼印象",美好的印象是成功表演的一半。戏曲表演大师梅兰芳说得好:"演员一出台就要以神抓人"。神者,眼也!
二、滴溜熘的眼睛。
蔡明晖运用这一眼神,显得十分机灵。她的瞳仁象黑色闪亮的珠子,一溜转,光波似水滴溜,眼珠滴溜透示心思的律动,表现了"计从心来",把思村、判断、拿定主意这些复杂的心理活动,在一刹那间表现出来。她在扮演村女救驾、小红探寺中,滴滴溜的眼睛用得妙不可言,富有神韵的美感。
三、扑闪闪的眼睛。
蔡明晖这一眼神,富有动态美感。有时传达出人物的开朗聪明;有时创造出美丽的视象。她在《陈三五娘》中表演扑蝶,观众从这个益春那双扑闪闪的眼睛里,似觉引赤彩蝶双飞,上下翻腾,美不胜收。
四、飘忽忽的眼睛。
蔡明晖善于运用这一眼神观察,交通人物之间的感情动态。她在配戏时常用此眼神,一忽儿飘向你,一忽儿飘向他,起着"穿针引线"、观察情绪的微妙作用。
花旦常常表演喜剧人物,蔡明晖这双会说话、善意传神达意的眼睛,常使人物尽露风采,增添全剧的艺术气氛。
好一个蔡明晖,一流盼,一回眸,抓人迷人;秋波百媚,眼睛成为美的心灵窗口!
她不只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而且有一张会做戏的活脸面,秀气的鼻梁、清爽的鬓额,双唇口角,俏皮可爱,甜美笑纹。她正是以眼传神,脸面做戏,去塑造出益春、桃花、春草、小红、桂花、张帏君等一系列花旦角色人物风采。 然而花旦角色往往没有重场戏可做,因此,她在钻研本角色人物性格的同时,主意从配戏中找戏,从性格特征上生发来做戏,创造优美的表演细节以丰富戏味。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只要符合人物性格的服从配戏,她便见缝插针地予以表演,既不抢戏又为自己的角色赢得了表情达意的机缘,因而她的角色虽然戏不多,却给观众留下深刻美好的印象。
近年来,她在《柳玉娘》扮演柳玉娘的小姑,在《陈钦差睦南》中扮演钦差夫人周如蓝在侍婢青萍,前几场女扮男装,还要表演趟马功,灵活洒脱,一表英气秀气,有新的创造。她说:"我扮演柳玉娘的小姑,采用美的碎步和踢裙来加强人物的青春活力,用比较跳跃的台步和轻俏的身段造型来年轻化自己的年龄神貌,加上运用花旦的眼睛、嘴角神韵,特别注意贴近生活"。
这是她克服年龄限制、创造表演青春气息的经验之谈,也是她表演艺术的成功之道!
(《新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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