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剧《巴山秀才》的编剧是巴蜀鬼才魏明伦,男女主角是梅花奖得主,尤其是男主角陈智林又是二度梅的得主。七艺节期间演出《巴山秀才》这出戏,当然吸引了自开幕以来最多的眼光。绘着黑底白描巴山蜀水图的薄纱背景缓缓延伸,配着唢呐的民乐缭绕,一声充满沧桑的“翻开近代史,回顾旧四川……”唱腔中,幕布忽然垂下又拉开,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跪于县衙前求告……戏就这样开始了。

晚清光绪年间,巴山连年干旱,知县孙雨田吞没赈粮,饥民百姓求赈不得,筹划上告,欲请老秀才孟登科代写状子。孟登科迂气腾腾,误信孙雨田巧言,拒绝写状。孙雨田为掩盖贪污罪行,抢先赴省谎报巴山民变。四川总督恒宝不查虚实,下札剿办,令提督李有恒率兵血洗巴山。孟登科目睹惨案,逐步觉醒,从明哲保身变为仗义鸣冤,但书呆气十足,贸然撞进刽子手们的庆功宴,险遭杀害。令人忍俊不禁的是,秀才在被推出去砍头时,仍然不死心地指正总督:刚才他读了别字,把“负隅顽抗”读成了“负偶顽抗”。甚至在被推出去时,还高呼:“头可断、血可流,错别字不可不纠。”幸有歌姬霓裳巧认舅舅,救出书呆。孟登科痛定思痛,直面惨淡人生,正视淋漓鲜血,毅然抛弃功名,痛改迂阔习气,巧利用省试机会,在考卷上书写冤状,主考官张之洞与川督恒宝积怨已久,趁势借题发挥,回京直奏,震动朝廷,引起两宫内讧,迫使慈禧派遣亲王入川查办冤狱,平息民愤。恒宝与孙雨田合谋替换“剿办”札子为“抚办”,将李有恒推出去了结此事,却不料札子最后落在孟登科手中,最后一场于大堂揭露真相,总督提督,狼狈不堪。

若是就此善恶有报,皆大欢喜,便是一般戏剧中的常例。然而戏到此时,忽然一变:孟登科受赐告状状元,三杯御酒下肚,忽然间腹痛如绞,原来这三杯御酒,竟是三杯毒酒。钦差一语道破天机:“若是这样的料多几个,大清的江山不就砸了吗?”封建帝王所谓的爱民,是要百姓被动的接受,而不是主动的争取,不管官员是清是贪,对官员威信的反抗,则亦象征着对君权的反抗。可笑秀才天真,以为告了御状就能平冤,却不知道官官相护,原是自顶峰的统治者开始。在最后孟登科大彻大悟时,却也是临死之时。巴山秀才含恨而终,却有歌女霓裳手持琵琶,将巴山血案传唱四方。这是一出充满了麻辣味的戏,辣得人难受,却也辣得人上瘾,让人一口不停地吃下去。

这是一台各方面整体效果都达到相当高度的戏。号称鬼才的魏明伦的编剧令人叹服,陈智林、何伶等演员的出色表演几乎使那个时代再现。从整台戏的舞美来看,以粗麻与薄纱相互构成的幕布和粉光效用,使舞台达到了既独立又重幻,似梦似醒,真真假假的效果。音乐中开头的唢呐,中间智告一场的大段唱腔以及最后的川江号子“那一天执法无私民有幸……”令人震撼。而戏中变脸帮腔高跷女吊,这些充满了川剧传统因素的技巧得到极大的发挥。

看完《巴山秀才》,走出剧场,我不期然想起了温州历史上曾有过与此极为相似的一段历史。我不知道历史上清末巴山是否真的有人在科场以试卷告状,但是清代乾隆五十一年温州却确有类似的事。也同样是知县倒卖仓粮引起民变,但是这次是平阳知县黄梅。学政窦光鼐巡视浙江,童生场中有人在试卷上书“黄梅时节家家泪,青草池塘处处冤”的诉状,引起重视,案情几经反复,最后终于定案,黄梅处斩,道县涉案官吏十余人受处分。

这一段历史,没有在温州的舞台上出现,却是在千里之外的巴山蜀水,有着相似内容的一出川戏《巴山秀才》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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