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戏曲表演中,现在人们多知有两种“马”。一种是用竹蔑札成,蒙以薄的彩色织品,悬挂于演员腰部前后,这称为竹马。它大概起源于古代民间赛社活动,后经民间乐户戏曲班社,带入杂剧表演之中。在现存元明杂剧剧本不少演出提示中称为“硒马儿”者即是。其具体形象,在现存“明宪宗行乐图”中还有描绘。画的是三国戏《三英战吕布》。其中刘、关、张、吕四人皆于腰部前后悬挂马头马臀。第二种是我们现在经常见的“以鞭代马”,这不必介绍。它基本自明代家乐戏班兴起,多在庭院与厅堂内演出,因地方狭小,回转不便,便基本上采用此时已经存在的“以鞭代马”。一直流传至今日,看过戏曲表演者人皆晓之,不必多言。这里我们要说的是第三种“马”。这种“马”已为观众所不熟悉,而且研究者亦未给予注意,已为今天的人们不大知道了。
川剧名小生袁玉堃同志《袁玉堃舞台艺术》叙述其1949年前在成都参加锦屏大戏院当头棒(刘成基)等人组成的班子演出时的情形说: 在这期间,当头棒排演的《西厢记》、《梁祝痛史》与上述搞法不同,虽也是电影路子,但在表演上仍用川剧传统的手法和舞台规范。他要我在《西厢记》中扮演白马将军与孙飞虎马上交战,有对枪、对刀的表演,要打得精彩,要有过硬的工夫。这一套打杀场面,如俯身前枪刺,左、右侧身枪刺,向后闪腰用花枪挑刺等,都是在马衣子上进行的。 (马衣子有马头马尾,各由两人顶着,骑在马背上的演员,不仅要扣好来往的打杀,还要照顾到顶马的人,难度较大)。这种并不可取但却时新的表现形式与传统程式相结合的演出,当时受到了很多观众的欢迎。
就我的理解,“马衣子”之马犹如我们今天的狮子舞,两个人顶着狮衣一样。川剧,由五种传统戏曲成份组成,所谓昆、高、胡、乱、灯是也。其中昆、高、灯属历史上的南戏系统,《琵琶记》更是南戏的传统剧目。《古城记》一般认为是弋腔剧目(川剧曰“高腔”),也属南戏系统。南戏的起源,与北方杂剧,秦腔梆子一样,我们同样可以溯源到唐宋时期南北农村的祭赛活动。因而它们都在各自的传统上继承了这份活动遗产。北杂剧、明代的队舞,直到今天还属赛社之戏的河北武安赛戏仍有“硒马儿”保存下来。台湾的京剧演出中仍有“硒马儿”出现,我们前已言及。至于我们怀疑《琵琶记》、《古城记》可能为早期用“马衣子”的例证,也只是一种推测。但是与袁玉堃同时的川剧名丑当头棒(刘成基)就以演《琵琶记·坠马》为拿手戏。他给袁玉堃排《西厢记》中白马将军杜确这样一个不太重要的角色,却要叫他“用川剧传统手法和舞台规范”,在“马衣子”上表演各种武打动作。看来他对“马衣子”这种道具(砌末)的使用是非常熟悉的。但他本人演《琵琶记·坠马》一出戏,用的却是“以鞭代马”的办法。他的《刘成基舞台艺术》一书,有关“坠马”一出的记述,也未谈及用“马衣子”演出一事。这是否可否定我们对南戏早期的《琵琶记》用“马衣子”演出的推测呢?我们认为,《琵琶记》经明初朱元璋言其如“山珍海错,贵富家不可无”,于是家乐戏班或争取到贵富家堂会演出赚钱的营业戏班,无不备此剧目。就是“坠马”一出写新进士赴琼林宴的过场戏,也经艺人们百般加工,成了一出丑角名戏。这我们从刘成基谈“坠马”一出的表演那么复杂,就可看出,它早已改为“以鞭代马”的演出方法了。我们前面引用袁玉堃同志一段文字最后一句话,恰好说明,当时戏班营业艰难,他是用翻旧为新的办法,用以招徕观众,“坐马衣子”的演法,从艺术上来说,早已淘汰。可惜的是,刘成基老先生没借此机会给我们谈谈从前有关用“马衣子”的表演情况,使我们了解这种历史上的演马的方式。
总之,在我们的传统戏曲舞台上,对马的表演有三种形式。除了元明杂剧中的“硒马儿”,自明中叶后的家乐戏班兴起的简化为“以鞭代马”外,在南戏系统还有如今天舞狮子两人钻进狮衣中一头一臀一样,还有一种用“马衣子”由两人钻进,一头一臀作马进行的表演,这确是事实。我们戏曲砌末史与表演史的研究者,不能不对此注意。

(摘自 《中国京剧》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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