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日记:

一个嫁给川剧的女人

一个独自承受病痛的女人

一个拥有烟花般爱情的女人

她用她的倔强、她的硬气、她的豁达

收获了如武则天的霸气与傲然

崔光丽与武则天

仿若前世今生

她出生于东北,流淌着朝鲜族的血液,却在12岁时在机缘巧合下进入了川剧的行当。“第一次听到敲的锵锵锵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东西?”她在少女时代,凭着一股子倔劲儿,说服父亲支持自己的川剧表演,数十年的打磨后,成为了国内戏曲领域最高奖项——“梅花奖”的得主。她把自己连同整个人生都献给了川剧,“如果是用婚姻来比喻我和川剧的关系,那我就算是嫁给川剧了!”即使是一时兴起的展示和示范,那一转身,一踱步中都透出着扎实的功底和个人对川剧有力的诠释,她一再的强调“川剧演员要有自己的文化自觉。”激荡半生,她经历了人生事业上的巅峰,爱情上转瞬即逝的美好,独自承受着死神的挑衅。这样一个爽朗豁达的女人在自己的世界中诠释着川剧里叱咤一生的“武则天”。“武则天是我最喜欢的角色之一,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女人。”本期人物为川剧艺术家崔光丽,以严格、几近苛刻的自我打磨塑造了川剧中的众多经典角色,也成为了为事业融化自我的人。

崔光丽,川剧表演艺术家。她有很多称谓:四川省川剧院优秀资深青年演员;梅花奖、白玉兰奖及文华表演奖获得者;连任两届的四川省政协委员;川剧团孩子们口中的“崔妈妈”。省度人生,她只是个坚韧而美丽的女人。

2015年大寒,成都反常的飘起了雪。烟袋巷里一片寂静,川剧院的大门紧闭,一旁张贴着即将上演的川剧戏目表,偶有老戏迷前来打听川剧院接下来的表演安排。剧院侧门内的彩排大厅锣声响彻,几十位川剧演员正在排练当晚的曲目。崔光丽在当天没有表演安排,为接受采访专门到剧院与记者会面。走过排练大厅时,青年演员们都叫她崔妈妈。下午些许准备后她要前往2016年四川省两会会场报到,这是她担任四川省政协委员的第八个年头。

八年中,她提出过多个议案,均是围绕川剧的传承和保护,今年她仍将继续这项使命。“川剧里也有我无奈的地方,后继无人啊!好的东西没有人继承。但是我相信如果每个人都从自己做好,也会有好的开头,好的结局。”

数十年严苛的自我磨练成就了崔光丽对川剧的深刻理解,那个曾经为走好台步在腿上缀着两个各重达八斤铁砂袋的姑娘,如今在谈到川剧的传承时叹道:“现在的小娃娃哪有我们当年那么吃苦哦!”图为崔光丽《访友》剧照。

三岁的崔光丽喜欢自己趴在收音机上学唱歌,母亲听到她的哼唱时惊讶的问她:“你的歌都是跟谁学的?”这个小丫头自己也想不到这小小的人生伏笔却成了今后选择川剧的开端。

十二岁那年,崔光丽陪着小伙伴参加当地川剧团的面试,这个连川剧为何物都不知道的姑娘被面试的老师一眼相中。“我那时根本不知道川剧,就问他们有唱歌吗,有跳舞吗,如果都有那我就考!”图为崔光丽与记者分享闺门旦表演心得。

怀着懵懂的认识,崔光丽开始了川剧学习,而父亲对她并不看好。在学习中,崔光丽也开始慢慢厘清自己对这项完全陌生的表演的认识。“十五岁,我参加学校的汇报演出,演了白蛇传和红灯记。父亲看了之后觉得‘这小丫头还不错’!”崔光丽说自己从小就很倔强,“既然选择了一个东西,就要把它做好!”图为崔光丽为记者展示《武则天》剧目中的表演片段。

由于表演出色,15岁的崔光丽从四川省简阳市的川剧学校提前转正,之后又到泸州再到四川省川剧学院学习川剧表演。“学习不仅要有天赋还要刻苦”,青年时的崔光丽为了练好台步,在腿上绑上八斤重的铁砂袋,端着盛满水的碗一遍一遍的练习,“别人走八圈,我就要走10圈,总之一定要比别人刻苦。”图为崔光丽《易胆大》剧照。

2002年,崔光丽收获了象征自己事业巅峰的“梅花奖”。她在《易胆大》中演绎的麻五娘以精准的性格把握和对老式闹剧表演方式的改变使人们拍案叫绝;《好女人坏女人》中的人格转变进一步突破了个人表演的限制。崔光丽说个人的感觉和理解非常重要。 图为崔光丽《易胆大》剧照。

谈到对戏剧表演的理解时,崔光丽坚定的说:“要看你有多大的修为,对角色做多大的诠释”。她起身示范《刁窗》里的片段,一直平静讲述过往的崔光丽变得精神起来。“行几步好悲伤,行几步好凄凉”,她将简短的两句唱词“变得更加有层次感”。图为崔光丽为记者展示《武则天》剧目中的表演片段。

老式唱腔重新打磨后的起承转合和崔光丽有力的眼神让《刁窗》中受命运摆布的女主角跃然眼前。这不就是川剧吗,被现代人遗忘、远而阙之的戏曲以亲身观赏的方式出现,情绪和视觉的冲击力都是仅凭电视、网络播放难以复刻的。图为崔光丽为记者展示《武则天》剧目中的表演片段。

“声腔改革一定要尊重传统,所有新的东西都是从老的东西中出来的。”崔光丽说,川剧在延续中也发生着自我改变,从只是对声音层次做一高一低两种情绪的表达拓宽为对更多细节情绪转变的表现。作为传统戏曲的川剧如同玉石般经历着愈加细致的打磨。川剧从声腔的改革起,欲贴近现代生活中人们的审美习惯。

“如果是用婚姻来比喻我和川剧的关系,那我就算是嫁给川剧了”,崔光丽极为笃定。“你爱不爱它,我相信在这个行当中,一个人的文化自觉和责任心是最重要的。”这个追求美丽的女人,对唱腔、表演有着几近完美的追求。“对一个角色的塑造,我可以晚上睡觉,一下醒来,琢磨。”

2014年秋,崔光丽应邀前往四川省广元市主演《武则天》。“武则天是我最喜欢的角色之一,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女人。”这个在事业上与武则天有着同样独立坚韧个性的女人,遭受了死神的挑衅。崔光丽在排演期间接到了乳腺癌的检查通知,“我不能因为自己而影响整个节目的表演”,崔光丽依然坚持了三个月的节目排练,“表演一结束,我立马飞到北京去做手术。这些我的家人和朋友都不知道。”图为崔光丽《武则天》剧照。

化疗八次、放疗二十八次,崔光丽隐瞒了所有的朋友在北京接受治疗。“我就是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了他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给别人带来痛苦,那时除了自己谁也帮不到我”,现在重新谈起经历的病痛,崔光丽显得平静,“当时做化疗,头发都掉光了”,她摸着自己的短发,“现在的头发都是新长出来的,以前我可是一头长发。”

而在此之前两年,崔光丽的丈夫去世。“他是一个非常好、非常优秀的人,”崔光丽笑着回忆她生命中那“带给了她很多美好的人”,低下头来用手摩擦着水杯。与丈夫相恋3年后结婚,但美好的婚姻却在2年后戛然而止。 “人生美好的东西就像烟花一样,一时的绚烂以后转瞬即逝。但就是它抓不住,留不下来,所以它就会成为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她转头望向窗外,想要打破这一刻的寂静,“啊,你看!下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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