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剧初体验: 或许看川剧是将来文艺青年们的一种时髦象征
前晚,我在剧场里看戏。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看完一场川剧。此前,我对川剧的认识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仅仅停留在“佳肴伴侣果城味精呐———啊———”。川剧,是那么闹腾,那么慢条斯理,那么远。
我看的这出戏叫《岁岁重阳》,魏明伦的成名作之一,根据小说《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改编。这次以大改之后的“新作”面目亮相,时隔27年。
两个半小时的戏,长度相当于一部电影。其间我并没有走神,我周围的观众也都没有离席。在几处高潮,人们热烈地鼓掌,高声叫好,我竟然也跟着起了鸡皮疙瘩。演员谢幕时,观众都起立致敬。在电影院里,人们总是等不到字幕结束,而前晚的剧场里,掌声是那么经久不息,我想,这也许就是舞台的魅力,是艺术家和观众面对面的魅力。
在演出的过程中,我听见身边人们的议论。“王玉梅,好嗓子!”“这处唱词有意思!”这些是谙熟川剧的票友。而我这个菜鸟,则看到了许多崭新的关于川剧的面貌。
比如川剧的唱腔。它原来并不是我印象中的只有激越———尖着嗓门惊叫唤,许多唱段非常婉转、优美,饶有趣味。它也并不难懂,吐字发音都是我们日常里使用的川话川腔,比如批斗,唱成“胚斗”,比如新鞋———“新孩”,我们生活中的一些词汇也来源于此:起高腔,打帮腔。
魏明伦的长项在这里得以发挥,那些押韵和对仗都极为讲究的唱词贯穿了整出戏。有的地方是“大江东去”,有时又是“杨柳岸晓风残月”。有一处描写女主角情窦初开盼郎来:“问声荒妹你望哪个?我望梨花几时开。”很有些“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韵致。另一处写她顾影自怜,青春豆蔻却又压抑寂寞,舞台中央挂起一帘薄纱,两个装扮一样的女演员一前一后,做出同样曼妙的动作,状似临水照影,十分有趣。
我的同事曾灵是85后女孩,跑曲艺口。因为工作原因,她大概是她那个年纪里看川剧看得最多的人了。她有一次告诉我:原来川剧这么好看!
我觉得这代表了年轻人的普遍状态:对川剧感到陌生,看到后觉得有意思,但却没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再以后,也就没有耐心、时间和主动的理由,去支撑那份由好奇带来的好感。
在这个什么都可以流行起来的时代,倒是可以想象,或者看川剧也能够成为文艺青年们的一种时髦。让一种如此有沉淀和有传统的东西,成为小年轻们一时半会的流行,从本质上来说并不好,但时髦和流行,总比遗忘和淡漠好。
这是巴蜀鬼才魏明伦27年后的再创作,这一年他已经七十有二。他不仅写川剧,还写杂文,出名的是赋。魏老曾说,你们记者随便写一篇文章,每天就有几十万的读者,而我所有作品的读者加起来可能还没有这么多。他不无感慨:“都说物以稀为贵,但现在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有一次,我因为一篇跟《金瓶梅》有关的报道,向魏明伦请教———原因当然是他创作了轰动一时的川剧《潘金莲》。他在电话里问了我提要,然后,当我登门拜访时,他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一一道来,快人快语,风趣又犀利。
等我整理完采访笔录,再传真给他,他又细细地用软毛笔一处一处地改了,传回于我。在我的工作范围内,再没有比他更认真更严肃的采访对象了。这种严肃和认真,是一种做派,这样的做派,有点骄傲,也有点寂寞。
那次采访,魏老特地将他珍藏的宝贝借给我———一盘刻录的光碟,里面是上个世纪80年代排演的川剧《潘金莲》。在那些模糊的画面里,潘金莲咿咿呀呀,面对各种审视,穿越了好多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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