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是地主,他的大儿子乐淮是省淮剧团的团长,老二乐民是省淮的舞台美术和编辑。我听到的惟一的戏就是淮剧。逢年过节,乡里便有戏看,无论天寒地冻,也无论多远,总会赶过去。有快板,有杂技,主要的就是根据形势编写的小淮剧。有时候会上演淮剧古装大戏,四乡八里的大人小孩就会潮涌般聚集,场面轰轰烈烈。我是在淮剧的声音中长大的。大人们说的也多是淮剧里的故事。白蛇传、千里送京娘,还有潘必正、陈妙常等等,我至今还会哼得出来的一句淮调就是“小和尚他把我来看守,许汉文未犯王法被幽囚!”记得还买过像“毛主席语录”那样开本的淮剧曲谱,好几本,装订在一起,随身带着,可惜几次搬家弄丢了。

80年代,在昆山看过上海淮剧团筱文艳领衔的一次演出。之后,就在锡剧中蹉跎,再后来退休了,又一头扎进了昆曲,于是乡音依稀,淮剧远去……

也是缘分,认识了陈明兄。他是了不得的写剧本的高手,什么样的大奖都拿过了。转业后到文化馆,那正是淮剧最低潮的时候,有一个心酸的故事,至今说来依然感慨:两个青年赌牌,赌注竟然是“谁输了罚你去看淮剧!” 潮涨潮落,酸甜苦辣,但始终坚守,不离不弃,这才有了后来的辉煌,“高峰时每天要演出五六场。”

就和陈明说,几十年没听淮剧了,意思是很想看场淮剧。“淮剧公主”陈澄到昆山,说好了要去听她唱,却因为临时有事去了南京,错过了!去年10月4日回家乡,就给陈明电话,陈澄在不在?有没有淮剧演出?

没有演出。陈明和陈澄都在南京。

失望而至于失落。正怅然间,接到盐城淮剧团张正余团长的电话,说他们下午在郭猛杨伺村演出。也就打定主意赶了去。

杨伺村是一个新农村的典型。房屋整齐新颖,道路横竖划一,街道商铺成市。乡村里的都市成了都市人旅游的景点。广场上有千余人,大多是中老年,坐着的规规矩矩,站着的、骑在三轮车上跨在自行车上的形态各异。一位老者叼着香烟,胡须微微翘起,苍老粗拙的脸上显示着闲适和满足。乡音乡风扑面而来。

戏台是临时搭建的,简陋,不过也还说得过去。至少比我小时候看戏的舞台好多了。演的是《王华买父》。故事复杂缠绵,于情于理紧扣人心。张团长说,这是“老淮剧,完全的老样子”。我说我要听的就是“老”淮剧。戏如人生,戏亦如酒,陈年老酒,醇厚浓香啊。期间,由于设备和场地等原因,3次停电。这在演出是大忌!让我惊讶不已的是,演员和观众都很淡定,没有任何躁动和喧哗。

问了下,这一台戏,交通、装备加上演员补贴等,大约6000元上下。省市区各补2000元,差不多能持平了。所以政府扶持很重要,演员的奉献精神更重要。一个二胡手说,一年四季没什么休息,收入也就两三万元。辛苦,但是情愿。

后来知道,原本这天没有演出,是陈明和剧团商量,特意将杨伺村的演出提前了……

淮剧很亲切。演员很亲切。老乡很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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