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戏和昆曲、京剧相比非常年轻,它灵动、百变,可以大胆吸收各门艺术的优长,有更多可能性让我们去探索、创造

改革开放让黄梅戏迎来又一个春天,我正是在那个大好时期进入黄梅戏行业。40年里,黄梅戏从繁荣到冷清,再到今天的欣欣向荣。在黄梅戏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也曾困惑过,然而,青少年时期安庆黄梅戏剧团学习生活的那段岁月,剧团美好真诚的文化带给我的心灵滋养,让我一直坚信,只要有一批人能够坚守,深耕细作,黄梅戏会更加光大。

改革开放后,重新恢复的安庆黄梅戏剧团,每个人都希望把一腔热血全部投入到黄梅戏事业上。这样的文化氛围让剧团所有人紧密联系在一起,每位成员都意识到“台前幕后,每一个人都很重要”。一台戏从来不是一个人唱的,即使成为主演,也还是需要一台人帮衬。

1984年,中国戏曲迎来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个繁荣期,出现很多优秀作品。当时,安庆市就有三个黄梅戏剧团。我主演的黄梅戏电视剧《郑小娇》播出,深得观众喜爱,我也因为电视这个新型媒介一夜之间成为大众熟知的明星。黄梅戏电视剧热映,舞台上的黄梅戏更多人观看,形成双轮驱动的大好势头。这个繁荣一直持续到上世纪90年代初。在舞台历练愈加丰富的同时,我主演的黄梅戏电视剧《天仙配》《女驸马》《桃花扇》《孟丽君》等一部接一部亮相,让全国无数观众因为电视剧而结缘黄梅戏。

随着文化消费多元化,黄梅戏和其他戏曲一样,演出市场渐趋萧条。到90年代中期,戏曲几乎没有市场了,舞台没有新观众,戏曲电视剧拍摄也减少了。突然间,大家发现再怎么努力也跟不上时代,有的戏曲人慢慢变得消沉。然而,我一直有一个强烈的信念:我要找回舞台。于是创作了一部原创大戏《徽州女人》。

1999年《徽州女人》亮相时,正值中国戏曲气候回暖。各个剧种相继有新的尝试、新的作品,戏曲人在一点点重拾信心。在我心目中,艺术创新刻不容缓,我提出“戏曲也时尚”,下定决心要让剧目创新、样式创新,变戏曲被动迎合观众为主动创新吸引观众。《徽州女人》讲述一位徽州女人在等待中度过一生的故事,表现旧时代徽州妇女的人生与心理历程。它的创新特点是以黄梅戏传统唱腔为主,同时慎重借鉴音乐剧、歌剧、话剧、舞剧等各类艺术的表现手法,使观众受到巨大冲击,不仅感觉到传统的亲切,同时又获得新鲜创造的满足。

在《徽州女人》演出几百场之后,我深深地理解巴尔扎克那句话“不能把握当下生活的作家不是好作家”,我认为戏剧艺术同样如此。于是我们创作了贴近现代生活的黄梅戏新作《公司》,以公司为切入点来解剖当代社会,弘扬诚信。

今天,戏曲观众面还是很窄。这更要求戏曲人坚守传承文化的责任,秉承光大艺术的信念。2005年我接手安庆市黄梅戏二团,剧团更名为安庆再芬黄梅艺术剧院。当时的剧团工作人员都是一边在外面打工,一边做剧团的工作,剧团里早已没有了家的感觉。我想,得让大家有戏可演,有戏能演呀!我对内探索管理,对外积极拓展演出空间。当大家再度忙碌起来、振奋起来的时候,我还是有点担心:“常年不在一起练功、磨合,台上的戏怎么能演好呢?”于是,我要求剧院半年内不接演出,刻苦练功,回归经典和根柢。

我们除重温经典剧目外,还盘活、创作折子戏、小戏近50出。“一戏一品格,一戏一样式”的艺术理念,让《徽州女人》《公司》《徽州往事》《寂寞汉卿》《靠善升官》等大型新戏也收获好评。如果要归纳总结剧院发展秘诀,我想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剧院必须走在时代里,不能落后于时代。艺术可以有不同层次,价值观正确、能够温暖人心是基本要求,说到底,艺术是境界的较量。

戏曲是一门活态传承的艺术,一代人演绎有一代人的呈现。黄梅戏和昆曲、京剧相比,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剧种,它的发展还没有形成如昆曲、京剧那样复杂严格的程式,可以说它是一个非常灵动的剧种,可以大胆吸收各门艺术优长,有更多可能性让我们去探索、创造。新时期黄梅戏的发展要把传统传承好、把新的艺术形式“嫁接”好。希望更多热爱黄梅戏的艺术家来这片土地上共同开垦,丰富黄梅戏,一起寻找当代观众能认同的表达方式,让黄梅戏更好地活在当下、书写当下。 (蒲波采访整理)

韩再芬,1968年出生于安徽省潜山市,现任安庆再芬黄梅艺术剧院院长、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安徽省戏剧家协会主席,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黄梅戏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先后主演《女驸马》《徽州女人》《公司》《美人蕉》《徽州往事》等30余部舞台剧。两次获中国戏剧“梅花奖”,获“文华表演奖”和“白玉兰戏剧奖”以及全国“德艺双馨艺术家”称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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