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由黄梅戏表演艺术家韩再芬创意、策划的现代黄梅戏《公司》在北京的上演,拉开了其在全国巡演的大幕。《天仙配》、《女驸马》等黄梅戏的经典作品人们大多耳熟能详,内容写实、唱腔现代的黄梅戏《公司》的公演同样吸引了不少戏迷。然而,由于该剧注入了当今社会许多热点元素并大胆地向传统戏曲发起挑战,也引发很大争议。趁韩再芬来京参加两会和演出的间隙,笔者对她进行了采访——
要创作出反映时代的作品,一定要博采众长
问:黄梅戏这一戏曲形式似乎更适合表现古代题材,《天仙配》、《女驸马》等都可堪称为黄梅戏的经典作品。《公司》这部新戏在内容上完全是现代的人和事,对这种新的尝试和由此引发的争议,你是怎么看的?
韩再芬:黄梅戏与京剧、昆曲、川剧有着很大不同,它的历史较短,更具有创新的条件。从汤显祖、关汉卿、梅兰芳等戏曲界前辈的创作到今天,社会的元素已经发生了成千上万倍的变化。戏曲程式跟生活中的元素是一一对应的关系,对于现在已经膨胀的成千上百的元素,不创造新的程式,或是不对旧的程式进行创新,会使得现在的观众无法接受。所以,对一部现代戏来说,能够让观众接受、喜爱就是成功的。只要观众能够接受,我们的程式创新也就符合现代观众的审美。《公司》讲述的是历史学女博士姚兰在多处求职无望后,一气之下到工商局办了营业执照,此后她面对的不仅有骗子、色鬼,还有伪君子,形形色色的人演出了人生百态。与传统黄梅戏不同的是,《公司》描写了现代人的喜怒哀乐,为这门古老的艺术注入了新的时代观念。其实《公司》这部戏对黄梅戏来说,创新的难度并不大。关键问题是:我们要让观众多看、多听,记住这些新的艺术程式,不久的将来,也就变成传统的程式了。
问:中国戏剧一直被视为中国的国粹艺术,“振兴”戏剧的话题已经议论了多年,你从《徽州女人》到《公司》一直在为黄梅戏剧作的不断创新进行着不懈地努力,你认为“振兴”中国戏剧的关键是什么?
韩再芬:回答这个问题,我想从梅兰芳先生当年的一句话谈起,梅兰芳先生曾说“移步不换形”,也就是说:在我们戏曲舞台上创新必须谨慎,变化也不能离开传统的一招一式。但是,社会发展到今天,特别是近一百年来,科技有了飞速的发展,信息量的迅猛增加使我们的生活日新月异,生活中的元素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如果再按照梅兰芳先生所说的“移步不换形”,我们的戏曲就不能进步。如果要反映现代的生活,就必须创造符合现代生活的程式。所以,要振兴戏剧就必须创新,而创新不能只停留在一句空话上,要敢于突破一些传统的、陈旧的东西,要让更多的青年观众能产生共鸣。这样,改革和创新才具有生命力!
黄梅戏不应有过多的程式,是更具创新的剧种
问:作为一名全国人大代表,今年你是第二次来京开两会了,你现在最关注的问题是什么?
韩再芬:我是搞艺术的,当然最关心的还是艺术的发展。今年我的两个议案都是有关戏剧改革的。一个是《政治文明———各级领导干部对待文艺创作的言行应规范》;另一个是《建立戏剧作品现代科学评估体系》。
问:黄梅戏是中国传统戏剧文化的一个重要剧种,它的现状如何?
韩再芬:准确地讲,黄梅戏从黄梅小调发展成为黄梅戏是1949年以后的事情。所以,黄梅戏是个历史较短的剧种。正因为这样,它就有了更多的现代创作元素,黄梅戏的音乐都是一些受过西方音乐培训的人来创作的。人们总是认为:《天仙配》、《女驸马》是黄梅戏的传统。其实,电影《天仙配》也是时白林老师从上海音乐学院毕业以后到安徽进行创作的,它与传统的黄梅调有着本质的不同。如果把黄梅戏跟京剧、昆曲、川剧混为一谈是不准确的。正因为黄梅戏的历史较短,所以它就更具有现代性和通俗性,它没有更多的程式,具有很大的可塑性,可以与现在的许多艺术形式兼容,吸收它们的优点进行创作。所以,黄梅戏是更具创新的剧种,它的现状和其他剧种一样,随着电视、电影和其他文艺形式的增加,戏曲舞台越来越被挤到边缘境地。如果我们想争取更多的观众,就需要更多的关注社会热点,要创作更多与时代发展相符合的作品。对于黄梅戏,我始终有一种怎么也放不下的痴迷情结
问:众所周知,“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是从何时开始唱黄梅戏的?是个人喜好还是家学渊源?尽管如今“成名成家”了,但在从艺道路上是否也经历过什么坎坷?
韩再芬:我是1978年,十岁的时候开始正式唱黄梅戏的。当时是陪我的同班同学去参加安庆地区黄梅戏剧团的招生考试,结果我被老师选上了,同学却没考上,可能这就是我和黄梅戏的缘分吧。而且,我母亲也是县黄梅戏剧团的一名演员,对我多少也会产生一些影响吧。我觉得“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是个普遍的道理,有些演员认为舞台是最神圣的地方,我认为各行各业都有他们最神圣的地方。艺术表演也是一种职业,和其他职业一样。我从小学戏就很努力,希望能把老师教给我的一招一式学好、练好,怕
在舞台上出什么差错。观众来欣赏我的戏,花费了时间和金钱,如果在观看过程中他们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觉得就是我对观众的不负责任。
说到坎坷,每个人的人生道路都会有坎坷。但我学戏的道路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平坦的。不过,刚进剧团的时候我也觉得练功、学唱挺苦的,最难受的是过年过节要演出,连家都回不了,不能和亲人团聚,那个时候心里挺难受的,也产生了不想学下去的念头。后来,我父亲对我说:“你叫韩再芬,一定要再坚持一下!”这句话至今都在鼓励着我。
问:你扮演了很多角色,在角色中经历了各种各样的情感波折。尤其是像“徽州女人”这样的角色,既有着传统中国女性的善良、忠贞,又不乏对真挚爱情的执著追求,现实生活中你对婚姻家庭的看法是什么?
韩再芬:我在通常情况下都不愿谈我的家庭生活,因为家庭生活和我的演艺生涯几乎没有太大的关系,我觉得它们是两个范畴的问题。但是,今天谈到了《徽州女人》,我也想谈一些我的感想。《徽州女人》是我过去的一部作品,这部作品自1998年推出后受到了全国观众的喜爱。可是,时代在发展,人们的价值观在变化。徽州女人的忠贞、善良和忍耐到底是不是今天妇女应该崇尚的?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去评判它。作为一名演员,我只是把徽州女人真实的生活状态展现在舞台上,观众可以用自己的思维和价值观进行评判。在这里,我可以告诉那些关心我的观众朋友:我现在生活得很幸福!这些幸福感让我自己充满着创作的激情,我所要做的就是:用我的这种幸福和创作激情,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呈现给观众。
问:当初学戏曲的很多人都改行进了演艺圈,毕竟唱歌、演影视剧的收入和声名都要更大一些,你一直痴迷于黄梅戏,在这个过程中,有没有动摇过?严凤英、马兰对现在的许多年轻人来说都已经成了历史,你将来如果有被人淡忘的一天,那时你会怎么看自己走过的路?
韩再芬:我觉得岁月是公平的,它给了每个人年轻的时代、辉煌的中年和丰收的老年,任何一个演员都有老去的一天。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努力的。至于严凤英老师和马兰,她们对艺术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我所做的这些能否被历史记住、被人们记住就要看我的努力程度了。如果我所塑造的人物能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会觉得很欣慰。
我认为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追求自己的价值观。现在确实有许多戏曲演员觉得唱戏太苦都改行了,我不反对其他演员进入影视圈,但也不会改变自己对黄梅戏的痴迷,因为我对黄梅戏一直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如果有一天,我所做的一切和所创作的作品都被人们淡忘了,那也说明我表演艺术的水平有限、追求的目标有限、创作的能力有限,也是观众对我的一个评价,我仍然会无怨无悔!
韩再芬,1968年生,供职安徽省安庆市黄梅戏剧院,国家一级演员。现为安徽省政协常委,全国人大代表,共青团中央委员,全国青年联合会委员,中国戏剧家协会理事,安徽省戏剧家协会副主席,同济大学艺术系兼职教授。曾获全国黄梅戏电视“十佳演员”称号;第六届中国戏剧节“优秀表演奖”,第十七届戏剧“梅花奖”和第九届“文华表演奖”等。还曾因创意、策划、主演《徽州女人》获第六届中国艺术节“大奖”。
(摘自 《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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