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病魔搏斗了两年多之后,老汪终于走了。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他承受的磨难太多了:不能说话,不能吞咽,不能进食———只能把食物通过管道注入胃中,以维持生命的需要,后来又并发哮喘,气管被堵塞,憋得喘不过起来。如今,他总算摆脱了梦魇,迎来了“一个必然降临的节日”(一位作家所说)。
我与老汪相知、相交三十多年,他的人品和文章感染着我,给我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
三十年前,我从部队转业到安庆市文化局,文化局党委见我在部队从事文化工作,也发表过一些文学作品,就让我分管文艺创作。这于我也是轻车熟路,但安庆是黄梅戏的故乡,仅市内就有三个黄梅戏剧团,文艺创作的重中之重自然是黄梅戏剧本,而我对戏曲却是地道的外行,当务之急就是要学写黄梅戏剧本。
正当我在剧本创作上蹒跚学步之际,有幸遇到了一位剧作家,他就是时任文化局创研室主任的汪自毅。
汪自毅老师毕生从事黄梅戏剧本创作,先后创作(或与人合作)了《犟地保》、《生死板》、《孟丽君》、《卖饭女》、《红枫岭上》、《烽火连心》、《审婿招婿》等久演不衰的剧本,积累了丰富的创作经验,我们又在一起共事,我自然应向他求教,于是,我在拜读了他和其他同志的一些剧本后,便尝试着写了个现代戏《种豆记》。剧本取材于一篇反映农村干部脱离实际瞎指挥的通讯,旨在塑造一个勇于抵制“文革”遗风的新人形象。初稿写成以后,不知是为顾全我的面子,还是怕挫伤我的创作热情,我听到的几乎都是溢美之词,只有老汪泼了些冷水,他在给我鼓励之后,直言不讳地指出,“剧本情节单薄”、“人物缺乏行动”,还有“概念化的痕迹”等等。据此,我又作了修改,无奈我不熟悉农村生活,又缺乏创作经验,改来改去,常常顾此失彼,越改漏洞越多。第一次尝试也就无果而终。但老汪的开诚相见,却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为有这样一位可亲可敬的诤友而感到庆幸。这以后,我每写一个剧本,都事先跟老汪谈谈我的构思,听听他的意见,写出初稿,再请他把关。我与魏启平合作的现代戏《蓓蕾初开》,以及我后来写的《山乡桔正红》、《第一号种子》等剧本,无不得益于老汪的点拨。
作为创研室主任,老汪不仅对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创作者倾心相助,对其他作者也是扶掖有加。他看过专业和业余作者的剧本不计其数,有的甚至看过两三遍。无论对谁,也无论看过几遍,他都要毫无隐讳地提出意见,写上批语,连剧本中的错别字也改过来。他知道,作者的辛勤劳动,总是希望结出硕果:或是推上舞台,或是变成铅字。因此,他总是把一些较好的剧本推荐给剧团,剧团不愿意接受的本子,他便在内部刊物《剧本创作》上发表,从不以自己的优势去挤压其他作者。他的这种品格,赢得了作者的信赖和敬尊,无论是本市或是外地的作者,总是找机会向他求教,或是把剧本送给他过目,听取他的高见。正是在他的精心扶植下,安庆市的黄梅戏剧本创作硕果累累,仅首届黄梅戏艺术节,就推出大小剧目12台,其中《巾帼县令》被录制成了电视剧,《审婿招婿》则被搬上了银幕,成为黄梅戏历史上的一大盛事。这以后,老汪从创研室调到市文联,仍然把心血倾注在黄梅戏剧本创作上,市文化局有关剧本创作的活动,他不顾年事已高,仍积极参加。
身为我市最早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一级剧作家,老汪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黄梅戏。他曾因为黄梅戏作出的突出贡献而被评为省级劳模。直到他缠绵病榻时,还把与张老(亚非)生前合作的剧本《一代风流武媚娘》又作了修改。这个剧本竟成了他的绝笔。
老汪走了,他创作的大小二十多个剧本,为黄梅戏树起了一座丰碑,他将与黄梅戏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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