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第四届上海(浦东)沪剧艺术节为纪念母亲石筱英诞辰100周年特举办专场演出,感谢上海沪剧各院、团领导和同志们的辛勤付出,谢谢广大沪剧观众对一位曾经为沪剧事业奉献一生的老演员的思念!借此献上一文介绍我心中的母亲,以纪念她诞辰100周年。

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石筱英1918年出生在上海南市的一个潘姓贫民家庭,幼年父母双亡,与靠做小生意的祖父母相依为命。9岁时因家境贫困被滩簧艺人石根福收为养女,开始了她的演艺生涯,取名石筱英。

在南市大街小巷的弹格路上9岁的母亲就跟着老艺人天天上街“卖三寸”,备尝生活的艰辛。当因是卖唱的“滩簧婆”遭侮辱而被赶出只读了21天书的教会学校后,她认命走上的从艺之路,从此她经历了滩簧、申曲到沪剧的发展过程。她从“敲白地”卖唱到逐步进入游乐场和戏院;从丫头演到小姐;从龙套演到挑大梁;以其感情真挚的表演和韵味浓厚的唱腔逐渐崭露头角,成为名噪一时的申曲名旦。由于她当时年纪轻,扮相好,艺术上肯刻苦钻研,又敢于改革创新,她讲究唱做并重,在表演和唱腔上都有自己鲜明的特色。她在舞台上扮演的众多艺术形象在观众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在塑造名门少妇这类人物上具有很高的表演才能,人们把她所创造的沪剧艺术流派称为“石派”。

几十年的舞台生涯使她特别热爱她所从事的事业,为了事业,1952年起她改演老旦、彩旦等为主的中老年人物,除了在1957年演出的《母亲》中担任主角外几乎所有她演出的戏中都当配角,如《罗汉钱》中的巧言令色势利媒婆的五婶、《雷雨》中善良质朴的鲁妈、 《杨乃武与小白菜》中有胆有识勇救兄弟的杨淑英、《鸡毛飞上天》中自私自利的里弄小资顾婉贞、《芦荡火种》中大义凛然的沙老太以及《江姐》中的双枪老太婆、《借黄糠》中的大囡、《大雷雨》中的“马母”、《金绣娘》中的“老板鸭”等。她演配角另辟蹊径,勇攀高峰,以她表演艺术家的深厚功力,创造了众多惟妙惟肖的舞台形象。她认为一个戏的成功,不是光靠主要演员,而是要大家同心合力,相互配合,才能把剧目成功地奉献给观众。为此今年《上海采风月刊》上刊登了鲍世远的文章“石筱英:配角也风流”中写到“我深深地体会到,石筱英这位优秀的沪剧表演艺术家,她的演剧思想闪光的亮点是,真正认识而且身体力行艺术实践的真理:‘主角红花秀,配角也风流’”

为了事业,她始终关心青年演员的成长,她甘为他们当配角,作示范,传授演剧经验。1979年她提出了沪剧院二团,整理演出《大雷雨》的想法,考虑她还可以演婆婆一角,她说:“为啥我要演婆婆一角呢?我总不能还像三十年前那样再演刘若兰,那是不可能的,我想我演婆婆是比较合适的,因我对这个戏比较熟悉的,我在排练场里可以起到一点作用,讲讲戏,必要时示范,示范,我要想做一点传帮带的工作。“大雷雨”的演出取得了圆满成功,得到了广大观众的追捧,正如母亲所说,“《大雷雨》这个戏是个较好的保留剧目,拿出来再整理,整理,让青年演出也可以多一台戏,也可以在观众心目中多一批剧中人物,又可多一个马惠卿,多一个刘若兰。” 1984年当她得知陈甦萍决定以“大雷雨”中的“夫妻会”一折,参加上海青年演员会演。而此时陈甦萍演出繁忙,正在奉贤农村送戏下乡,母亲便独自搭乘公交车赶去辅导排戏,她耐心细致地手把手教戏,还告诉小陈,演戏关键要把握好一个“情”字,要以物寄情,以形传情,以声唱情。只有情真意切,才能打动观众的心。在老师的亲自辅导下,陈甦萍出色地演绎了“大雷雨”中又一个刘若兰,由于她的精彩表演,陈甦萍荣获了本次会演的优胜奖——红花奖。

母亲也特别热爱她的观众,她常说“观众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上了台就要对得起掏钱买票的观众……。” 她曾与青年演员说“处处要讲戏德,譬如到农村去演出,一定要尊重观众的感情,农村台小,台小与台大,各有各的唱法,台大不好唱,台小同样不好唱。马马虎虎唱,人家是要生气地——” 她始终认为,没有观众的关心和支持,便没有沪剧的今天,也没有她石筱英的今天。涌泉之恩,终当以报,想着观众,念着观众,时时不忘观众,是母亲性格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她患病住院时说“等我身体好一点,我要开次演唱会,与生我养我的土地,与喜爱我的观众们告个别。”就在她弥留之际还吩咐我们给她换衣让她去为观众演出。

记得我幼年时,她演出《杨乃武与小白菜》天天在上剧场前,面对着家里的大衣镜,右手敲着板,跪在地板上唱那段已被她背得滚瓜烂熟的“淑英告状”母亲说“要对观众负责。”

朝鲜志愿军营地,北京十三陵水库工地,新疆的戈壁绿洲,广西自卫反击战的英雄部队,上海的近郊农村,上海港口码头等工矿企业都曾留下过她的足迹,她钟情于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善于继承才能善于创造。”在几十年的舞台实践中,母亲在学习继承和借鉴前辈艺人演艺的基础上博采众长兼收并蓄为我所用。

在沪剧前辈艺人中她最崇拜曾被誉为“申曲四大名旦”之一,被人们一致称赞为“大字辈”的杨月英老先生。母亲年轻时与她同台多年,她不但在艺术上给予母亲锻炼的机会并学到了很多表演方法。母亲在回忆时说“我演的许多角色中还有杨月英老师的影子,我演三从四德的旦角戏较多,当我为演好一个角色感到为难时,就回忆她曾经演过的戏,从中吸取营养,包括《大雷雨》中的‘刘若兰’,《杨乃武与小白菜》中的‘杨淑英’,等都有她的影子”。

早年,母亲看过不少前辈艺人扮演的雌老虎,不同演员的艺术个性都赋予角色以独特的艺术光彩。张剑峰老先生演来凶狠泼辣凶相逼人;沈桂林老先生演得能言善辩擅长讲白;张菊笙老先生长于冷面滑稽十分噱头;还有瞿长根先生的唱腔——他的甩腔用在雌老虎身上正好。他们的精彩演技都给她在重新塑造雌老虎的过程中以深刻的影响和艺术创作上的借鉴。学习和借鉴前辈艺人,博采众长兼收并蓄为我所用,这是她演剧艺术的一个组成部分。

艺术创造的源泉是生活,母亲在塑造不同人物的创作中,总是能在生活经历中吸取营养,寻找创造角色的生活原型。

用自己在生活经历中的感受“移情”至角色所需的情感之中。

雌老虎的表演中就溶入了她阿奶和那些贪小利的人们的形象;解放前她曾经常去大户人家堂会等,那些太太和小姐就为她提供了塑造刘若兰、徐纫秋等人物的原型;在学校家长座谈会上一位神态傲慢家长的发言使她找到了《鸡毛飞上天》剧中对立面顾婉贞的影子;演“母亲”时探访革命老人施小妹等都为她提供了创造人物的养料。

母亲从年轻时就爱看电影和文明戏,后来又接触了不少兄弟剧种,她在观摩学习的过程中把他人那些对塑造人物的精彩之处一一收藏到她的脑子里,一旦在需要时她会打开“记忆的仓库”寻找符合角色的艺术手段为我所用。

在书场里,她从评弹演员哪里吸取刻划人物内心的细微描写和分析,为她创作人物提供了丰富的经验。

在《金绣娘》“老板鸭”的创作中她从口技老演员孙泰学鸭子的表演中找到了老板鸭的形体动作及旧社会妇女缠小脚后又放开形成“老烂脚”的生活依据成功塑造了绣行老板娘这一人物。

《阿必大》中两个夸张的形体动作。一个是在替阿必大整衣掠发时,用手指蘸了唾沫来代替发刷和刨花水给必大涂平乱发和在眼稍里带着婶娘,抱着必大的装腔作势动作,就是从评剧演员细腻表演和锡剧演员的精彩演技中“偷”来的。雌老虎请婶娘进屋见礼,回身进屋时对必大一推一拉表演,却是去上海县马桥公社看业余剧团演出的《阿必大》,从扮演雌老虎的业余演员哪里吸收到自已的表演中来的。她说:“业余演员他们生活在群众中,对生活中各种人物的观察、体验比我们深,在表演上往往会有新鲜的艺术创造。向业余演员学习,也是我伲汲取艺术创作养料的不可忽视的一个方面。”
“花开终有花落时,今夜曲尽音不逝。女性笑吟叛逆词,巾帼常唱母亲诗。”

母亲离开我们已有三十年了,曲尽人去,但她的所创造的艺术形象将永留在我们的心间。(作者:石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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